我们可能还会怀疑,如果既非快乐也非不快乐,那么这证悟到底是什么东西?证悟者如何显现,如何作用?发觉我们的佛性,是什么感受?

 

在佛教的典籍上,对这些问题的回答,通常都说这是超越我们的概念,无法以言语表达的。很多人误以为这是规避问题的狡猾答案。然而,事实上这就是答案。我们的逻辑、语汇和符号是如此地有限,连普通的舒解感觉都无法充分地表达了;何况是全然舒放的经验,更难用言语来表达给另一个人。如果量子物理学家对他们的理论都难用言语来表达,我们又怎么能冀望用词汇来述说证悟呢?受困于有限的逻辑和语言之中,同时又被情绪紧紧地控制着,在这种状态下,对于证悟,我们只能付诸想象。然而,勤奋努力加上推论逻辑,我们或可得到近似的答案,恰如你见到山顶有烟,就能推测应该有火一般。利用现有的能力,我们可以开始了解并接受,蔽障来自可以被操作的因缘,而且终究能被净除。想象没有染污情绪和负面性的状态,是了解证悟本性的第一步。

 

假设你现在正在头痛,你立即的愿望就是将它消除。这是可能的,因为你知道头痛不是你天生的一部分。接着你试图去了解为何头会痛——譬如说,缺乏睡眠。然后你用适当的疗法来去除头痛,诸如服用阿司匹林或倒下来睡个觉等等。

 

 

 

在瓦勒那西初转法轮时,悉达多就教导了这四个步骤,就是大家熟知的四圣谛:了知苦;抛弃苦之因;修息苦之道;了知苦可灭。有些人可能不懂为何悉达多需要指出“了知苦”。难道我们没有足够的智力知道自己在受苦吗?但只有痛苦在完全成熟的状态下,我们才认知到它是痛苦。对一个正在高高兴兴舔尝冰淇淋的人,很难让他相信他正在受苦。然后,他才想起了医生警告他要降低胆固醇和减轻体重的事。如果你能仔细探索这个状似愉快的经验,从他开始渴望吃一个冰淇淋,一直到他对肥胖和胆固醇的担心,你会发现他一直都处在焦虑之中。

 

我们能接受:对于像瞋恨这种情绪,如果用适当的方法对治,控制它一个下午是可能的,但是想象情绪能永久消失,心理上很难接受。然而,如果我们能想象一个局部消除嗔恨、基本上平和而宁静的人,那么我们就能进一步想象永远消除嗔恨的人。但超越了一切情绪的人如何举止?盲信的人可能会想象一位盘腿坐在云端的温驯老者;而怀疑主义者可能会想象这种人就如植物人一般,毫无反应而无聊至极——如果真有这种人存在的话。

 

纵然证悟状态无法言说,而证悟者又无法为凡夫心所认出,但是我们还是可以问,悉达多是谁?他做了什么如此令人赞叹而伟大的事?他显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迹?在佛教中,证悟者并不是由其超自然能力(如飞行),或某种身体特征(如第三眼)来断定的。虽然佛陀本人常被描述为庄严殊胜、身呈金色、手柔软、具帝王相,但这些形容主要对无知的土包子或像杰克一般的人才有吸引力。在严谨的佛教经典中,并不夸耀佛陀能飞翔以及显神通的事迹。事实上,在口传教法上,一再地告诫佛弟子不要被这些不重要的特质所迷惑。虽然他有这种特殊的能力,但从来不被认为这是他伟大的成就。他最伟大的成就是了知了实相,因为了知实相能让我们彻底从痛苦中解脱。这才是真正的奇迹。佛陀和我们看到一样的生老病死,但他致力于找寻其根本原因,这也是一个奇迹。他证得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是他究竟的胜利。他并非炫耀他打败了一个外在的敌人,而是发现了真正的敌人是攀缘于我执;而击败我执,比一切真实或想象的超自然能力,都是更大的奇迹。

 

虽然现今的科学家们认为他们发现了时间和空间都是相对的,悉达多在二千五百年前就已经得到同样的结论,而且没有任何研究基金或科学实验室,这也是一个奇迹。不像许多同一时代的人(或像今天我们许多人),逃不出靠外在赐予的恩宠才能解脱的这种想法,他发现了每一个众生其本性都是清净的。具备了这个理解,所有的众生都有能力自我解脱。证悟的佛陀并不就此终身退隐,他不顾教导与理解有多困难,反而以无比的慈悲心与一切众生分享他突破的发现。他设计了具有百千万种方法的道路,从单纯的敬香、坐直、观呼吸等,一直到复杂的观想、禅定等方法。这才是他超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