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辅导:【ZCKB】《中观四百论》09

 

壬三、相违之四大聚合体不应执为乐:

 

问曰:虽然有饥渴等逼迫,但是有时身体调和,会生起很舒适的乐感,这难道不是安乐吗?

 

无能诸大种,和合说名生,

相违说为乐,毕竟不应理。

 

单独的大种无有能力构成身体,只有各大种全部和合一起,才可名为身体的生起,而将各自性质相违的大种聚合体说为安乐,毕竟是不合道理的。

 

从身体组合成分观察,身体也唯是痛苦的本性,不可能有任何安乐。组成诸色法的地水火风四大种,其中任何单独一种、两种或三种,都不可能组成有情那具有种种能力的身体,而只有四大种完整地聚合时,才可名之为有生命力的身体。《五蕴论》中说,地大性属坚强,水大性属流湿,火大性属温燥,风大性属轻动。由于身体是四大聚合而成,那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为什么呢?四大中的风大要吹散其他大种;火大要令水大干枯,令地大烧坏;水大要令火大熄灭,令地大疏散;而地大要令风大、水大停滞。四大之间相互排斥,冲突不停。正如《最胜王经》云:“地水火风共成身,随彼因缘招异果,同在一处相违害,如四毒蛇居一箧。”因此,这样一个时刻充满着矛盾冲突的结合体,怎么会有调和安乐生起呢?

 

譬如说,以前一男人有四个妻子。四个妻子中,一个非常傲慢(喻地大),一个有猛烈的嗔恨心(喻火大),一个精神不正常(喻风大),一个非常柔弱(喻水大)。由于她们性格各异,那位男人的家中也就恒时充满着矛盾冲突,无论他如何努力,四个妻子之间的冲突也无法平息。同样,众生如同那位痛苦可怜的男人一样,身体“家”中也有着那四位性格相异的四大种“妻子”,由此而恒时有着无法调和的冲突,在这样的身体中,怎么会存在安乐呢?另有譬喻说,将马和豺狼、毒蛇和鸟、鹿和鳄鱼聚合在一起,彼此决定不会安宁和合;同样,自性相违的四大聚合在一身,身体也决定不会调和安乐。所以应当明了自身的痛苦本性,不应执本为痛苦的生命体为安乐。

 

壬四、正受伤害时不应执为乐:

 

问曰:虽然四大相违使身体有痛苦,但是在生起寒冷等痛苦时,人们不是可以通过对治而消除这些痛苦,使自己获得安乐吗?

 

寒冷等对治,非能常时有,

正坏说为乐,毕竟不应理。

 

寒冷等痛苦的对治方便,不是能够恒常都有的,所以将正在受着损害的痛苦说名为安乐,毕竟是不合道理的。

 

身体从名言本性而言,恒时处于饥渴寒热、疾病死亡等诸大种相违不调和的痛苦中,以此不应颠倒计执自身有安乐;再从外缘观察,如果认为自身有安乐,那无疑也是颠倒的。一些人以为,在日常中可以通过方便对治身体的寒冷、炎热等苦痛,即由压伏苦痛而获得安乐,这种想法不可能成立,因为对寒热等苦痛的对治方便,不可能恒常保持。比如说人们在寒冷的冬季来临前,可以准备好取暖设备与厚厚的皮袄、皮帽、皮靴等,但这些方法只能在短时间对克制寒冷起一些作用,并不能彻底解决冷冻之苦,不管如何努力,人们在冬天还是会觉得冷,不可能恒时有对治寒冷的温暖感受。月称菩萨在注疏中说:“这是因为安乐没有自性而致,如果安乐有自性,那么应恒时都可感受。”如果仔细分析,对治平息痛苦而生起安乐感,只是人们内心中的一种主观观念,是一种不合实际情况的错误感觉。自己在对治苦痛时,无非是在竭尽力量逃避苦受,这个过程中其实只有些微侥幸成功的机会,而绝大部分努力都无用。在对治侥幸成功的时候,也只是暂时缓和了一些痛苦,而并非得到了真实的安乐,将这种痛苦缓和的状态执为安乐,有智者谁亦不会说为合理。

 

譬如说,有一盗贼在某户偷窃财物时,被主人发现,于是主人手持刀杖绳索追赶,盗贼拼命想办法逃脱。在这个过程中,盗贼绝不会有丝毫的安乐,即使他跑得很快,也不会认为:自己现在没有被抓住,很快乐啊!如果有这种想法,那无疑是极为愚痴可笑的,一个逃命的人,哪会有什么安乐呢?同样,凡夫众生都是为轮回众苦所恒时追逐的人,如果在逃跑过程中,还认为现在逃在了痛苦前面,自己很安乐,这是极不应理的颠倒愚笨之念。因此我们应认识正受伤害的痛苦,不应执为安乐!

 

壬五、正作业疲劳时不应执为乐:

 

问曰:世间经常有人说:“某某起居一向很安乐,日子过得跟天人一样。”由此而观,难道不是存在着安乐吗?

 

无劳而享受,地上都非有,

说作业为乐,毕竟不应理。

 

无有身心劳作而享受起居安逸者,在整个大地上都不会有,而将正在劳损身心的作业说为安乐,毕竟是不合道理的。

 

所谓的“起居安乐”,也是颠倒迷乱执著,在这个世间,不需要任何劳作,而能安逸享受生活的人,一个也找不到。人们通常认为,某人很有福气,可以一辈子在衣食无缺中安逸享受,而不需任何身心劳作,这只不过是一种未经观察的想法。一个人即使不需要为衣食资财等生计而操劳,就是为了行住坐卧,也非得劳费身心不可。比如说,某富家公子,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劳作,为了身心五蕴相续在不断吃饭、睡觉、呼吸、消化和排泄……月称菩萨说过:我们为了养活自身,恒时都在做很多事情,恒时都得使用自身去做很多事情。仔细回味,人的生活确是如此,自生至死之间,自己其实从来没有过片刻的休息,身心唯有在不停地劳作中运转着。在这种劳作中,怎么会有世人执著的安乐呢?

 

譬如说,有一位王子,从小被立为王储,在极其尊宠的环境中生活。但是按习俗,作为接替王位的王子,必须从小学习文学、因明、理财术、武艺兵法、治国术五个明处,于是王子身边每天都有这五个明处的老师,严格教育督促着他,就像现在的小学生一样,每天都要上语文、算术、自然等等各个学科的课,课后还要做一大堆作业。小王子为了应付这五个老师,每天都得不停地学习再学习,非常劳累。同样,人们生活在世间,为了应付五蕴,时时刻刻都得无有停息地劳作身心,时刻都在感受不自在的痛苦,不管是国王富人,还是苦工乞丐,各个都在为了自身而辛苦劳作。这样的生活,能有什么真正的安乐享受呢?有智者绝不应执此无有片刻休闲的生命为安乐。

 

壬六、为少利而种苦因不应执为乐:

 

问曰:人们虽然有劳作之苦,但是依然愿意忍受,因为依这些劳苦可以换来利乐。如果不存在安乐,那人们为何甘心受劳累呢?由此而知安乐一定是存在的。

 

自于此后世,常应防罪恶,

有恶趣云乐,毕竟不应理。

 

自身对此生与后世,应该经常谨慎防护三门造罪业,将有恶趣苦果之事业说为安乐,毕竟是不合道理的。

 

世间人不惜劳累而忙忙碌碌,并非是有真正的安乐可以获得,而是因为他们愚痴无知,才会有这些为求虚假小利乐而种大苦因的行为。愚痴的世人,他们在即生中所做的行为,都是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为了今生受用资财、名声、地位等,他们不惜劳苦,也不顾因果,恒时以贪嗔痴为发心而造恶业。例如为了口腹之欲而捕鱼杀生,为了获得钱财权势而欺骗、偷盗、杀掠等,观察世人每天的作为,起心动念举止言谈几乎无一不是恶业。而造恶业者,今生会遭受灾难、多病、短命等痛苦,来世将感受地狱、恶鬼、旁生等痛苦。如果是一个智者,能明白因果不虚的道理,理应为了今生后世而经常防护三门,远离罪业。可是绝大多数世人不但不知防护罪恶,反而将自己的恶行、自己的痛苦之因执为安乐之因或安乐。一边往恶趣火坑里跳,一边还认为自己很安乐,这种愚痴颠倒,是极不合理、极应呵责的。比如有些人为了欢宴亲朋好友,到酒店要上活鱼活虫,让亲友们狼吞虎咽,他们一边造堕地狱的恶业,一边还觉得快乐无比,这种愚痴癫狂徒,还认为自己是有科学理智头脑的人,认为肉眼不见即不会有业果轮回存在。他们怎么不想:自己的根识连下一刹那将要发生的事都不能见,又怎能见到将来的业报呢?业报虽然一般人暂时不能现见,但它却一直像影子一样追随不舍,并不会因人们当下无法现见而不存在。

 

譬如说,某人身边有一个阴毒的怨敌,他没有发觉正是此人经常给自己带来痛苦,还认为这是自己最亲密、最可信赖的朋友,天天对他非常好,这种做法当然是极不应理的。同样,世人将剧烈痛苦之因的恶业,执为现世的安乐,也是极端愚昧、极不应理的颠倒执著。有智者当观察此中的颠倒,为今生后世而慎护三门,断除贪执小利乐的恶习。

 

辛三、乘骑等本无真安乐:

 

问曰:安乐怎么会没有呢?比如人们在长途跋涉而倍觉劳累之际,如果改为乘骑象马,那时会有很大的安乐生起,以此现量可知乘骑等受用有真实的安乐。

 

诸人于乘等,安乐非恒常,

若初无发起,彼后何增长。

 

诸人从乘骑等受用中生起的安乐,并不是恒常的,如果最初没有这些苦因的发起,后来怎么会有痛苦的增长呢?

 

对乘骑、饮食、沐浴等诸种受用,世人往往会执著有真实安乐,而究其实,此等也是一种颠倒执著。如果乘骑中有真实的安乐,那人们无论何时受用这些,都应该得到安乐,而不应有变化。可是实际中,人们于乘骑饮食等受用获得安乐,并非恒常,而是随时都会变,并且最终要回复到痛苦之中,越受用越增长痛苦。由此可知,乘骑等受用并非真正的安乐因,反而是发起痛苦之因,最初发起的这些受用如果不是苦因,那后来怎么会有痛苦的增长呢?痛苦不可能无因无缘地增长。在现实中可以观察,当人们最初得到车马乘骑时,似乎有些安乐生起,然而一时的高兴过后,这些车马乘骑的真面目便会显露出来,愈来愈为人们增添麻烦苦恼。例如色达县城有一辆豪华小轿车出了车祸,乘车者有的死了,有的受了伤。如果乘车是真实的安乐因,那这些死伤痛苦又从何处而来呢?不难推知,死伤者自坐上豪华小车,便种下或说发起了苦因,这些苦渐渐增长至出事前一刹那,那些人尚执著为安乐,然而后一刹那便彻底显露出这些“安乐”之真面目,到那时人们才认识痛苦的果。乘车的初中后际全部都是苦,但无知者只见到了苦果,却不知道这种苦果的生因,便是他们所认为的安乐受用,他们仍会执迷不悟,认苦为安乐,这是何等愚痴!

 

譬如说,昔日有一愚人十分饥饿,便饮用菸叶(即烟叶)水充饥,然而菸叶水并非可以除饥的良因,而是会给人带来呕吐的苦因,于是愚人的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同样,众生执著乘骑等受用为除苦生乐之安乐因,以此而追逐贪执,可实际中乘骑等不仅不是乐因,反而是剧苦之因。因此我们应当了知世人所谓的安乐,其实都是痛苦及痛苦因,理应断除此等颠倒贪执。

 

辛四、明世人执暂息旧苦为乐之颠倒:

 

问曰:用种种方便对治痛苦,不是可以息灭苦受而得到安乐吗?

 

如有于金器,呕吐生欢喜,

如是于治苦,有妄思为乐。

 

如同有人因为向金器里呕吐而生起欢喜;同样于对治痛苦,有人迷妄地认为是快乐。

 

以方便对治痛苦,使苦受息除,世人于此中执有真实安乐存在,然而稍加分析,这种所谓的安乐,只不过是一种迷乱感受,妄以治苦为安乐的颠倒分别念而已。比如有些富贵豪门,家中受用资具极其奢华,盛呕吐物的器皿都要用纯金打造。富人在生病向金器里呕吐时,虽然呕吐很苦,但他一边看着金器,一边想着:“我盛呕吐物都是用金器,嗯,我很了不起……”由此而生起飘飘然的乐受,类似情况还有多种。这种乐受诚然是极其迷妄的邪分别,自己正在受呕吐之苦,又何有安乐可言呢?对这些人所执的类似乐受,一般有智者都会嗤之以鼻,看出其颠倒愚痴之处,然而,实际上世人大多数都是同样愚痴,颠倒执著对治痛苦为乐。世间对治痛苦的方法,其实质都是一些暂时压制、转移、分散痛苦的方法,从根本上无法息灭痛苦。如为解决饥饿而吃食品,为解决长途步行之苦而乘骑,不管这些对治方便如何高级,也不可能息灭本性的痛苦。人们执著这些对治中有安乐,而实际上痛苦却依然如故,毫无改变,只不过是因人们的迷乱分别,才有虚妄的乐受生起,实际中无有丝毫安乐的存在。

 

譬如说,有人于旷野中,为灼热的阳光曝晒,他觉得非常难过,便迅速走到一棵枝叶茂密的树下,在荫影中乘凉,酷热稍息时,他便觉得很安乐。这种所谓的安乐,只不过是炎热逼恼的减轻,或说是寒凉痛苦的因,并非真正的乐受,而世人的一切对治安乐,也无不是如此。堪布阿琼举譬喻说:有些遭魔经常发狂的人,想依靠密咒师的方便治疗,密咒师以各种法器、加持品打击他的时候,患者认为这些对治方便能消除自己的魔障,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他们却认为很安乐;同样,世人执对治为乐,与这些癫狂者毫无差异。在月称菩萨与甲操杰论师的注疏中,都提到了为“马粪所打”而妄思为乐的譬喻,这个譬喻可能是出自《百喻经•治鞭疮喻》。愚人以为自己得到了治疮的良方,便叫他儿子用马鞭抽打他,后以新鲜马粪敷抹伤口,并以此为乐。

 

此处前后所言的世间只有真实痛苦,无真实安乐,当知是从世俗谛而言,并非说胜义中有真实的痛苦。陷于迷乱分别中的世人,往往执著世间有真实的安乐,而作者依世尊的教言,层层分析了世人所谓的安乐,唯是痛苦的变相而已,所以名言中唯有痛苦,及一些痛苦现为安乐的假象,并无真实安乐。这就如世间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不存在任何常有法,而世人却虚妄地执本为无常的法为常有法一样。世俗中人们认为安乐与苦、净与不净等,都是同等存在的,这只是世人迷乱分别而显现的法;在名言实相中,经初步分析观察,可现见世人的常、乐、净等执著都是颠倒,而世间唯有无常、苦、不净等痛苦。能彻见此苦谛,即可生起猛烈的出离心,为趋入圣道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