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发了菩提心之后,今天继续宣讲龙树菩萨所造的《中观根本慧论》。本论是抉择诸法实相的殊胜论典,如果认真学习可以帮助我们很快在相续中生起一切万法无实有、离戏的殊胜正见。这部论典的加持力是非常明显、巨大的。
前面我们分析了如来等一切万法都是无自性的道理,今天讲二十三品——观颠倒品。“颠倒”就是烦恼的意思,是烦恼的异名,在藏文的译本中直接就是《观烦恼品》。前面我们对于染和染者作了观察(《观染染者品》),牵扯到了烦恼和生烦恼者,是从这两个方面进行观察的,本品是对三毒为主的烦恼直接进行观察。
为什么烦恼也叫颠倒呢?实际上所有的烦恼都是非理作意引起的,生起贪心、嗔心、愚痴心等都是一种非理作意,从词句表面上的意思来看,非理作意也就是一种颠倒。既然烦恼是一种非理作意,那么烦恼也可以叫颠倒,观颠倒和观烦恼是一个意义。
另外,如果对烦恼意义的理解有所欠缺的话,换一个名词——颠倒,就会对烦恼的意义有更深层次的认知:烦恼不仅仅可以引发恶业,引发漂流轮回的因,而且烦恼本身就是一种颠倒,了知之后相续中就会产生烦恼无实,或者烦恼本身不可依靠等见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帮助我们认清道的自性。
烦恼本身也是一种痛苦。有些人认为:我很烦恼,内心很烦等等。虽然没有仔细观察,但是当内心中产生这种忧伤的感觉或者说热恼时就会觉得很痛苦。然后通过烦恼也可以引发其余的痛苦,比如通过贪心烦恼引发偷盗、邪淫的罪业,通过嗔恨心去造伤害他人的恶业,这些罪业就会直接引申地狱等三恶趣的痛苦,乃至于在人间也会引发痛苦。
烦恼也是一种障道的因缘。如果一个人相续中烦恼非常粗猛,而又没有真正引生殊胜对治,那么这种烦恼对修行者来讲就会成为一种障道的因缘,因为他内心中老是处在贪嗔痴粗猛现形的状态,会障碍他趋入修学清净佛法。所以说烦恼也是一种障道的因缘。
基于以上这些原因,佛陀和祖师大德们在经论当中教诲后学弟子必须要调伏烦恼,调伏烦恼当然就成了修学佛法的最主要内容。很多大德说:你的佛法修得如何,就看你的烦恼调伏得怎样。修学佛法之后,你的贪嗔痴等烦恼非常轻微,那么就说明你修学佛法发生了佛法的作用;如果修学佛法之后烦恼没有被调伏,反而越来越粗猛,那么是不是你对佛法的认知度还没有加深,或是你修学的方向需要调整等等。把是否调伏烦恼作为修学佛法的一种验相。
对于调伏烦恼,针对不同的根性宣讲了不同的法门。相对来讲,一般的小乘行者实执心比较严重,这些人调伏烦恼主要是通过对治,比如贪心很强烈,就修它的对治——不净观等等;如果嗔心非常粗猛,那就修慈爱观、慈悲观;如果愚痴心很炽盛,就修缘起观。因为一般的小乘行者或者根性不是很利的人,对烦恼有一种实执心,要调伏他们的烦恼,就换一种思维方式,观修烦恼的对立面来息灭烦恼。
大乘显教修行者的根性相对较利一些,实执心也不是特别强烈,能够接受空性教义,佛陀就教导他们观修烦恼本性空,烦恼的本性依缘而起,没有实有的自性。大乘行者观修烦恼空性,安住在烦恼空性就能够息灭烦恼,这就是大乘显宗的修法。
还有大乘密宗的修法,烦恼生起时直接抉择为佛的智慧,烦恼直接是如来藏的妙用。密宗对根性的要求更加严格,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就不单单说烦恼是等空的,而且说烦恼本身也就是智慧的本性。在密宗誓言中讲,五毒就是五智慧,烦恼即菩提等等,这方面教义宣讲得非常广大、明显。如果根性够利的话,就直接在烦恼生起的当下认知无漏的智慧。
前面大概介绍了三种调伏烦恼的方式,但是其结果只有一种,就是烦恼不复存在,烦恼不再起到阻碍的作用,或者说烦恼本身逐渐消弱乃至消灭。方便有很多种,但结果一定是一个,就是调伏烦恼。当然如果要细分的话,调伏烦恼也有种子灭尽、习气灭不灭尽等等的差别,但是烦恼在相续中不复存在是修学三乘佛法共同的果。所以一定要调伏烦恼。
本品不是按照小乘的方式来给我们宣讲怎样修不净观、慈悲观来调伏烦恼,也没有直接把烦恼抉择为自然本智(佛的智慧)。而主要是采取大乘显宗的方法,即前面介绍的第二套调伏烦恼的方式,观察烦恼正在生起现形的时候,它本来是空性离戏的。我们接受这套方法之后,就可以用来观察相续中生起的烦恼。现在也许还没有生起烦恼,但是可以做预备:烦恼是无实有的,它的原因是什么?一个一个分析,熟悉了之后,当烦恼真正产生时就有力量观烦恼的本性。
如果平时没有串习观修烦恼的本性空性,没有真正做准备,那么当烦恼生起来时:第一、你不一定马上能够认知;第二、即便认知了你也会手忙脚乱,找缘起因等等方法也不一定马上就能够使用,即便是掌握了方法,如果没有串习,力量还是很弱的。所以在这之前必须要提前观修烦恼的本性空性。如果观熟悉了,不单单是烦恼的心(只不过是烦恼的心比较粗猛而已),当一切的心念生起时,都马上能够通过自己内在的觉照能力对生起的念头、烦恼等进行观照。
因为有了无明的粮食、饮料的滋养,烦恼、分别念才能够不间断地生起,进而茁壮成长(也就是说烦恼是通过无明的滋养逐渐地生起、相续),那么如果没有无明的滋养,相续中有了殊胜的智慧,通过智慧观照之后,就断绝了分别念,断绝了粗猛烦恼生长和相续的来源,分别念、烦恼当然就会逐渐减弱息灭。
所以,我们平时培养观照能力非常重要,这种观照能力就是一种智慧,一种胜观。必须要让这种胜观在我们相续中成为比较强的力量,力量够强,通过不断观照肯定能把烦恼消失在法界中,否则没法真正压制或者对付烦恼。
丁二十三(观颠倒品)分二:一、经部关联;二、品关联。
戊一、经部关联:
佛陀在经典中讲:贪欲清净,故色法清净。(《般若经》云“以贪清净故,色法亦清净”)说明贪欲或者以贪欲为主的烦恼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贪欲清净和色法清净到底有什么关联呢?实际上贪欲本身也是清净的,我们通过贪欲心去染污色法,贪欲心清净的缘故,色法等法也了知为本来清净的自性,本来也是空性、无自性的。
平时我们认为色法属于生贪的对境,它可以帮助我们生起贪欲心,但是色法本身并不是贪或者不贪的自性,它本来是离戏的空性。但是因为相续中存在非理作意,存在生起烦恼的因缘,所以导致我们把色法等也看成生贪生嗔的对境,似乎也变成了戏论一样。当你的贪欲等烦恼清净的时候,色法等外境也随之而变得清净。这就是经部关联。
戊二、品关联:
《观如来品》中对方说:轮回的相续是存在的,因为断绝轮回的如来存在,从究竟的果断除轮回的角度来安立轮回的相续。中观宗抉择如来是无实有的,既然如来无实有,对方的根据就无法安立。
本品对方仍然想要成立轮回相续实有,只不过换了一个角度,从轮回的因生起的角度来安立。轮回是一种现相,按《俱舍论》等论典中讲,轮回是了义、究竟的不善法。轮回一定是通过某种因缘引发的,它的因和缘起一定是不清净的。这种不清净的因是什么呢?这种不清净的因就是烦恼,就是颠倒。因为有了颠倒烦恼的缘起才会显现这种不清净的轮回,而烦恼是显而易见的,每个人相续中都会有烦恼,因是实有的缘故,通过烦恼的因产生的不清净的果——轮回当然也应该是实有的。对方是这样的观点。
我们分析的时候,同样的道理,通过有烦恼来安立轮回实有,这个根据并不成立。烦恼只是一种现相,这种现相是不是实有的呢?这种现相的显现并不像一般人认为的那样,只要是显现出来的就一定是实有的。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显而无自性,虽然显现但是无实有、无自性,这种特征周遍一切显现法中。中观宗一方面驳斥对方的根据不合理,一方面也要凸显显而无自性的真理,所以必须要对对方所执著的实有的法进行观察分析,说明所谓的烦恼实际上也是无自性的。再加上要帮助大乘行者调伏烦恼,所以直接抉择烦恼是无自性的,有很多殊胜的必要。这是品关联。
此品分二:一、遮破烦恼;二、遮破烦恼存在之能立。
首先是对烦恼本体作遮破,其次遮破烦恼存在的根据。
己一(遮破烦恼)分二:一、广破烦恼;二、分别而破。
“广破烦恼”是总破三毒,“分别而破”是针对贪嗔痴三毒进行别别遮破。
庚一(广破烦恼)分四:一、以缘起因而破;二、以无有所依之因而破;三、以无因之因而破;四、以无所缘之因而破。
“因”是根据、理由,或者推理的意思。通过缘起的理由而破,通过无有所依的因而破,通过无因的理由而破,通过无所缘之因而破。
辛一、以缘起因而破:
法是缘起的缘故无自性,烦恼也是缘起的,故也无自性,这是总的意思。下面有两个颂词,第一颂讲三毒通过分别念而生,依靠分别念的缘故,烦恼本身无自性;第二颂讲烦恼无自性。
首先是正确抉择或者说直接抉择三毒怎样通过分别念而生。
从忆想分别,生于贪恚痴,
净不净颠倒,皆从众缘生。
“净不净颠倒,皆从众缘生”,慈诚罗珠堪布在《中观根本慧论讲记》中专门讲了其真实含义,从字句上看,似乎是在抉择净、不净、颠倒是从因缘产生,是无自性的,但实际上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通过净、不净、颠倒的因缘会产生贪嗔痴,意即烦恼是通过净、不净、颠倒等众多因缘而产生的。应该从这方面去理解。(上师的《中论讲记》也是从这方面作讲解的)。
“从忆想分别,生于贪恚痴”。贪嗔痴三毒是从忆想分别而生的。广义来讲,忆想分别就是指一切实执分别念,通过实执分别念而产生贪嗔痴;狭义来讲,忆想分别专指非理作意。非理作意也是一种实执,但是颠倒的成分更严重、更明显。忆想分别可以理解成广义的实有执著的忆想分别,也可以理解成相合于本品的非理作意,从非理作意产生贪嗔痴。“净不净颠倒,皆从众缘生”,通过净、不净和颠倒的三种因缘产生了三毒。
颂词前两句说忆想分别生于贪嗔痴,后两句说净不净颠倒生于贪嗔痴,那么到底是怎样安立的?我们分析,首先到底是缘什么法产生非理作意?必须要搞清楚。实际上忆想分别是缘对境产生非理作意,这就牵扯到了净、不净、颠倒。色法也好,声音也好,对境本身是不是净、不净或颠倒的自性呢?实际上对境本身是离戏的,它是缘起法,只是因缘和合的一种现相而已,在现相中既不存在有,也不存在无。一切万法再怎么显现,也只是显现而已,本性都是离戏的。
但是对境能够成为戏论,成为净、不净、颠倒——产生烦恼来源的最根本要素,就来自于我们的非理作意,看我们的分别念怎样去看待法。当我们觉得法非常可爱、清净,觉得要得到这个法,这时对境就变成了清净的对境,就会引发贪心;当我们以非理作意认为这是一堆粪便,非常地厌恶,不想得到它,很想远离它,这时这堆粪便就变成了一个不清净的对境,是引发我们生嗔的对境;如果我们认为对境是常有的——这根柱子是常有的,就缘常有的柱子产生了愚痴心。
颠倒有四种——常乐我净,实际上都是无明愚痴的成分,所谓的净是引发贪心的因,不净是引发嗔心的因,颠倒是引发愚痴的因,三毒从这方面而来。对境本身不存在任何净、不净、颠倒的成分,但因为有了非理作意,我们把对境认成了净、不净、颠倒,又从净、不净、颠倒引发了贪嗔痴。
我们把思路再梳理一下就更清楚了。烦恼生起的流程到底是怎样的呢?首先非理作意缘对境,看到对境时通过非理作意认为这是一个好东西,这时贪心就生起来了。非理作意把对境改装成一个好东西,然后再缘这个好东西(对境)生起贪心。
当非理作意缘外境看到一个所谓的怨敌,马上就把他改装成怨敌——这是我的怨敌,曾经伤害过我,认定怨敌是一个不清净或讨厌的对境的当下,嗔心就会因为这个对境而生起来。
嗔心贪心是缘对境生的,那么对境怎样成为我们生起贪心的对境呢?实际上对境本身的确是无自性的,它的本性上不存在好与不好的差别,但这里面有一个非理作意——忆想分别,通过我们的忆想分别把对境作了改装,然后我们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它一定是对我有好处的东西,我想得到它,就生起贪心;这是一个对我无益的东西、厌恶的东西就生起了嗔心。我们观察烦恼生起的流程就是这样的,关键的问题就在于非理作意对于外境错误颠倒地确定。
我们在学习中观的过程中,要对于对境有正确的认知,或是说要还原对境的本性。对境上面是不是具备清净、不清净、颠倒的自性呢?对境上面并不具足,只不过我们认为它具足而已,这就是非理作意的念头。
“净不净颠倒,皆从众缘生。”我们观察它的流程,就很清楚烦恼到底是怎样产生的,这一切是因缘和合,通过因缘和合而产生贪嗔痴的特征很明显。产生贪嗔痴是因为缘起,依靠忆想分别和净不净颠倒的对境的缘故,所以是假立的、无自性的。还有通过分析烦恼生起的过程也能够明显知道它就是假立的。
为什么呢?首先,所谓的忆想分别是非理作意,它本身就是违背万法实相的一种颠倒,本来就是虚幻的东西;然后通过忆想分别又把我们执著的对境改装成另外一个样子,净、不净、颠倒并不是它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是通过虚妄的分别念把对境变成了另外一种相合于我们烦恼的样子,所以说净、不净、颠倒的对境本身也是虚假的。这其中有两层虚假,第一层非理作意是虚假颠倒,第二层通过非理作意染污对境,改装了对境,它也是虚假的。通过两层虚妄生起的贪嗔痴怎么可能是实有的呢?不可能是实有的,忆想分别是颠倒的,净不净颠倒的对境也是颠倒的,所产生的贪嗔痴烦恼也绝对是虚假的、无自性的。
我们不管是从缘起本性分析,还是从生起的因缘本身是不是真实实有的角度来分析,可以确定三毒的确就是一种假立的自性,无法安立真实性。这是讲三毒从分别而生,我们要去分析观察。
下面讲烦恼是无自性的。
若因净不净,颠倒生三毒。
三毒即无性,故烦恼无实。
净、不净和颠倒是三种对境,即清净的对境、不清净的对境和颠倒的对境。颠倒的对境在注释中(慈诚罗珠堪布的《中观根本慧论讲记》)的解释是,一切对境本来是无常的安立成常有,或者说本来是空性的认为是实有的。颂词意思:通过清净、不清净和颠倒产生了贪嗔痴三毒,既然三毒是依缘而起,三毒就没有自性,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烦恼无实有。
也许有些人想:正确认知烦恼无实有,有什么作用呢?即便知道了烦恼无实,还不是照样生起三毒烦恼吗?实际上了知这个意义非常深广,只是你没有真正认知到烦恼的无实有而已,如果真正体会到了,就知道抉择烦恼无自性的作用非常巨大。
我们可以分析:世间很多人不学佛法,有些即便学了佛法,虽然知道三毒就像毒一样,是不能依靠的,但是如果没有通过佛法来调伏相续,就会因为无始的串习力对三毒的感觉还颇为依恋。为什么呢?有些人就喜欢生贪的感觉,贪心生起来时觉得很美妙,觉得应该把贪心的感觉保持下去,这就是对贪心的强烈依恋。
如果我们没有把贪心这种烦恼本身抉择为空性的话,这种依恋还会延续,不间断地发展,还会去创造让贪心的感觉延续下去的因缘,贪心如果强大地延续下去了,似乎暂时让他感受到某种满足,某种快乐。但实际上这种贪心是一种染污心,如果以强烈地去发展这种贪心,让它强大的话,最后受痛苦的还是自己,就好像是喝加了毒药的饮料一样,喝得越多,对生命的危险损害就越大。有些人耽著于贪心的感觉是很明显的,觉得贪心的感觉生起来很好,然后想法设法去延续它。
还有一些人喜欢嗔心的感觉,觉得一个人生活在世间上应该有脾气才对,太软弱好像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觉得生嗔心发脾气时很痛快,在人前很英雄,很快意,实际上这也是对嗔心的一种执著。毒怎么能执著呢?但有些人的烦恼很粗重,他就喜欢这种感觉。让嗔心发展下去,其实是对自己强大的伤害,而且本身是没有丝毫意义的,针对这方面的问题,《入行论》讲世俗谛时讲得很清楚。
有些人喜欢颠倒的感觉,觉得法应该是常有的、实有的,很耽著。为什么一定要耽著法是实有的状态呢?他觉得只有法实有才会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他会觉得很安全——法的确存在,我生活在一个实实在在的世界中,这就是从颠倒产生常。这方面主要是表现愚痴,对愚痴产生严重的依恋,觉得世界不能是虚幻的,“我”应该是有的,世界也应该是有的,如果都不存在,都无常了,那我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想方设法要延续实有、常有的感觉,似乎这样更安全。但这完全是颠倒的,哪一个法是常住的呢?实际上一切万法都是刹那生灭的,都是无自性的,想方设法要保留这种感觉就会引发更多的烦恼。
不仅仅是你的贪心能够产生什么过患、贪心本身有什么罪业,而是通过贪心已经引发了一系列的“化学反应”,通过最初的一念烦恼不断地演变,就会引发无量无穷的后果。但众生意识不到这一点,他觉得生个贪心、嗔心有什么嘛!
但通过真实的智慧分析,这无量无穷的后果都是从最初的这一念烦恼而产生的,如果不中止,虽然众生都不想受痛苦,但是痛苦的感受就和下雨一样不间断地出现。
所以在这个层次上也要抉择烦恼无自性,为了中止众生耽著于三毒并继续发展的这种心态,也应该要知道烦恼是无自性、无实有的。当真正了知烦恼无实有,众生就没有兴趣再发展烦恼了,而且有了知烦恼无实有的智慧,就会知道这样发展贪欲心等烦恼对自己没有任何安乐可言,以这种智慧也会中止烦恼的生起。
世间人或者一些学佛不深的人喜欢随顺三毒烦恼的感觉,因为三毒对我们来讲太熟悉了,无始以来相续中都是生起贪嗔痴,觉得很正常很自然。如果哪一天告诉你要舍弃这个东西,就好像要把头砍下来一样难受,所以有很多人即便是学佛之后还是很喜欢三毒的感觉。平时我们总是喜欢生活在熟悉的社区中,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建筑、街道、人和气氛都很习惯,如果搬到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一般人都很难以接受,很依恋熟悉的感觉。
同理,凡夫人习惯了这套轮回的思维方式,习惯了三毒的思维方式,要他一下子放弃对三毒的依恋很困难,这个习气很严重。所以,为了帮助我们打破对三毒烦恼的依赖程度,也要抉择它是无实有的,没什么可依靠的地方。这方面也有必要抉择。
还有些趣入佛法时间比较长的人对三毒依靠不太明显了,内心中真正认识到三毒的确是毒,一点都不能够依靠,这类修行者对三毒会产生强烈的恐怖心。当然这也能作为让我们舍弃烦恼的一种因,调伏烦恼的动力也是从这方面产生的。但是过度的恐怖也许会引发其他效果,如果不注意的话就容易落于两种极端:一种就是强烈的依赖心,另一种就是强烈的舍弃心。因为对烦恼强烈的恐怖心,强烈想要舍弃,反而说明他内心深处对贪嗔痴还是有喜欢的成分,如果内心当中没有欢喜的种子,他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恐怖。为什么恐怖呢?有爱的缘故,他的心中还是有爱,当然这种爱已经不像第一个阶段那么明显了,但是种子还在,通过种子引发了恐怖心。
宗萨仁波切以前讲过一个例子,比丘和一个美女的故事。一个比丘修白骨观非常成功,他已经能够很纯熟地观想女人身体不清净,是白骨的自性,观得非常好,他平常几乎没有烦恼,可以说他的烦恼已经被调伏了。当然这个比丘有被调化的因缘,他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小乘行者,是堪能接受更深教言的对境,但是以前没遇到过殊胜教法,只是通过修持白骨观来压伏自己的烦恼。文殊菩萨就想试验一下他的白骨观的功力到底有多深,然后就变成一个美女来到了他的面前,刚开始他可以从容应对,没有问题。但是这个挑战实在有点大,为什么呢?因为文殊菩萨是诸佛智慧的总集,他对你心坎深处的那些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你的内心中有哪个软肋,有哪个是经不起观察的,他就专门针对你内心中更深层的东西来给你示现。所以后面比丘就逐渐有点招架不住,最后实在不行,觉得没办法调伏了,他站起来就跑。跑也不行,美女追上来了,他一直跑,美女就一直追,他就想今天肯定完蛋了,戒律绝对保不住了。
这个时候文殊菩萨显现他的本形,当然文殊菩萨不是为了让他痛苦,而是为了调伏他。文殊菩萨说:为什么你以前修白骨观这么圆满,现在为什么又这样呢?你的恐怖实际上是来自内心中深层次的贪爱,你没有调伏这种爱,种子习气还在。当对境能够压伏时你可以压伏,但如果还保留实执,就没办法圆满调伏烦恼。
当然通过修白骨的方式也可以压伏烦恼,如果不是文殊菩萨来挑战的话,世间上哪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呢?即便是魔女来了都不一定对比丘的修行产生颠覆性的效果。但是他是文殊菩萨,他的智慧很深,方便也很多,他要观察你的修行,你要把什么东西隐藏起来是藏不住的,所以就出现这种效果。这说明了什么呢?如果要真正地调伏烦恼,应该从根本上认知所贪的对境都是无自性的,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调伏烦恼,否则单单从表相上做一些压制调伏,有时能管用,有时候并不一定管用。
当然我们并不是全盘否认其他修行者修白骨观,我们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意思,主要是契合本品所讲的修行人对烦恼的恐怖。为什么会恐怖呢?恐怖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有贪爱,所以要观烦恼的本性是空性、无实有。了知烦恼的虚幻性之后,这时调伏的力量就很大,不单单是压伏,而是从根上拨除烦恼的种子。因此了知烦恼无自性非常重要,是要表达这种含义。
以上分析了在胜义中烦恼是无自性的、空性的。在世俗的层面,烦恼毕竟是缘起法,前面我们分析它是通过忆想分别、净不净颠倒的对境而产生的。既然是缘起法,它就必定会有显现,有显现就必定有作用,这一点在世俗谛中必须要认知。如果你相续当中有了忆想分别,有了净不净颠倒,就会生起烦恼,所以从世俗的角度来讲,烦恼的显现是有的,烦恼的的作用也是有的,那么调伏烦恼的修行也是有的,只不过看我们怎么样去调伏。
如果对于空性的修行方式还不熟悉,我们就可以使用如不净观、转变心作意的方式,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或者修它的违品方面去对治烦恼,首先把烦恼成功地压伏住,不让它太过于疯狂。在这个过程中,一方面通过修行把烦恼压住,一方面逐渐熟悉空性,熟悉空性之后就可以尝试用空性去调伏。
中观宗也讲调伏烦恼,只不过中观宗调伏烦恼的方法比较善巧。怎么善巧?直接把烦恼的本质看透,到底是有的本质、无的本质,还是亦有亦无、非有非无的本质?真正观察时,烦恼的本质一无是处,不观察时似乎存在,一经观察什么都没有。把本质看穿之后就不会再有恐怖,有恐怖就是因为没有完全了知它的本质,如果把事物全部看清楚,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恐怖。有的时候对敌人有恐怖,是觉得敌人有某些神秘的地方或者不知道他的力量,如果把敌人的根底、方方面面全部看清楚了,那就没什么可恐怖的地方。中观宗调伏烦恼也就是使用这个策略,就是彻底地把烦恼的本质认清楚,依缘生也好,空性也好,认清楚后就安住它,烦恼就没有力量了。
烦恼的生起要借助一种辅助力量,这种力量前面分析过,就是无明。对于烦恼的生起,有时候是压制,这种压制也让烦恼得到一种力量,如果放纵烦恼更是一种力量。如果不压制,也不放纵,看穿烦恼的本质,这个时候烦恼就没有动力去发展了。中观宗的方式就是观察烦恼的无自性、空性。
一般的世间人是过度地放纵烦恼,使烦恼越来越强,有些人是强制性压制,结果是越压越强。中观宗不采用这种策略,为什么要放纵呢?因为认为烦恼实有才放纵。为什么要压制它呢?也是因为认为烦恼实有才压制。所以这两种方法都是变相地助长烦恼生起的方式。中观宗不使用这种方式,烦恼是无实有的,烦恼生起来时,直接看穿烦恼的本质就够了,不需要再采用其他的策略,彻底瓦解烦恼生起的因素,就不可能再生起烦恼了。这就是中观宗修行的原理,如果我们掌握了这个原理,基本上也能够掌握修行方式,掌握到调伏烦恼的方法。通过这样方式去慢慢调伏烦恼,当然不一定立竿见影,但是通过正确的方式修下去,一定可以产生很强烈的效果。
这是通过缘起因而破烦恼。
辛二、无有所依之因而破:
三个颂词讲了两个所依的因,前两颂讲没有所依的我而破;第三颂讲无有所依的心而破。也就是分两个方面,要么使用我成为烦恼的所依,要么认为心是烦恼的所依。但不管认为我是所依也好,还是认为心是所依也好,都不存在。
首先观察以无有所依的我而破:
我法有与无,是事终不成。
无我诸烦恼,有无亦不成。
我们要抉择这个颂词,必须要知道它的前提:对方认为烦恼存在,因为烦恼的所依——我存在的缘故,有了我就会有我的烦恼。所谓烦恼的所依——我到底存在不存在呢?如果有我就可以有烦恼的所依,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烦恼的所依。下面分析没有所依的我而破。
“我法有与无,是事终不成。”我法就是指人我,不是讲人我和法我两个法。人我的有和人我的无是不成立的,前面在观察《观燃可燃品》中已经讲了,还有在《观我法品》中也专门对人我作了观察。实际上人我是假立的,认为我存在就是缘五蕴的总体产生一个我的感觉,就像缘绳子产生蛇的感觉一样。前面我们通过五相推理或观待推理方方面面分析,实际上人我是不存在的。既然不存在人我的有,也不可能存在人我的无,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说明人我本来就没有任何的本体、自性,本来就是不存在的。“是事终不成”,不管是有也好,无也好,连一点影子都不存在。
没有人我就相当于没有所依了,“无我诸烦恼,有无亦不成。”如果以人我作为所依,那么必须在人我存在的前提下才可以说烦恼是存在的,但是所依有无都不成立,那么依靠我的诸烦恼怎么可能存在有和无呢?就不可能安立。比如说,如果墙壁的有无不存在,那么墙壁上壁画的有无也是不存在的。
所以,不仅仅烦恼的有是不存在的,而且烦恼不存在的概念也是假立的、不存在的。也就是说烦恼从来就没有存在,何况说它的有和无呢?在烦恼存在的前提下才可以说烦恼有、烦恼无,但是烦恼从来就不存在,那么它的有也好,无也好,都不存在。
这方面就接近了离戏的观点。有是一种戏论,无也是一种戏论,烦恼的有和无都不存在,就说明烦恼是彻底离戏,没有什么可以真正地去执著的。当然我们抉择完了之后还是会执著,就说明对烦恼空性还没有真正悟入,只是从观念上接受了烦恼不存在有无,这种力量很弱,还不能够动摇相续中认为烦恼存在的根基,还没有达到这种力量。所以我们要首先认知到烦恼是没有的,然后在认知的前提下通过修行去慢慢熟悉,慢慢动摇烦恼的根基,闻思修行的次第就是这样的。
这个颂词抉择人我不存在,烦恼也不存在。下面进一步抉择这个问题。
谁有此烦恼,是即为不成。
若无有所依,烦恼亦不成。
“谁有此烦恼,是即为不成。”如果有人我,“我”产生了烦恼,一般的人也说我很烦恼,我的烦恼很粗重。那么人我不存在,谁拥有这些烦恼呢?烦恼是谁的能依呢?前面讲烦恼是人我的能依,但是人我的所依不存在,说我生烦恼就不合理了。既然没有我生烦恼,谁又生烦恼呢?所以没有生烦恼者,烦恼本身也不成立,烦恼也没法变成烦恼了。
“若无有所依,烦恼亦不成。”如果没有所依,就没有办法安立烦恼的实有性。
在世俗的层面如果不观察的时候,烦恼似乎存在,而且它的力量非常强大,气势汹汹,但是真正分析时的确是不存在。如果长时间地沉浸在烦恼无实有的境界中,可想而知,烦恼的力量绝对强不了,我们现在正在讲烦恼不存在,听烦恼不存在,都有一种感觉,似乎烦恼的力量没有了或者说很弱了,觉得对付烦恼轻而易举。单单通过听闻就能够产生这种感觉,但是为什么下课之后,出去面对生活的时候,又会觉得烦恼势不可挡呢?就是离开了观照,或是说我们这种智慧还不够。
如果我们整天都能思维观修烦恼不存在的意义,烦恼的力量肯定不会很强,因为无明和光明智慧二者是不可并存的。再加上我们逐渐地修习烦恼无自性、空性的话,内心中烦恼空性的习气就会越来越强,烦恼的力量也就会越来越弱。这是良性循环和恶性循环之间的关系,如果我们不修行空性就会恶性循环;如果逐渐地闻思修空性就会变成良性循环,烦恼就会越来越弱,空性的习气越来越强。最后真正现证空性时,烦恼就永远不会再生起了,因为在证悟空性之后绝对不可能再产生非理作意。
前面分析了,即便还没有证悟烦恼无自性的空性,但是了知了烦恼不存在,对于调伏烦恼等方面也是有作用的。现在再从另外一个侧面分析了知烦恼无自性的作用:
一、可以增强我们调伏烦恼的自信心。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觉得“敌人”太强大了,实在打不败它,打败它的自信心可以说没有或者很弱。现在我们发现敌人外强中干的实质,自信心一下子就起来了——“敌人”看起来很强大,但实际上我只要推一下他就会倒掉,这种“巨人”我就不怕了。
虽然烦恼在世俗层面上很强大,但是现在了知它的本质之后,我们的自信心就会大大增强。现在我们调伏烦恼也许还处在动摇不了烦恼根基的状态,或者说一次又一次尝试调伏烦恼都失败了,还是处在屡战屡败的状态,但是现在毕竟知道了它的根性,它就这么多根底,这样对于调伏烦恼的自信心会加强。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屡败屡战,虽然每次都败了,但每次我还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把烦恼调伏,因为它就是一种无实有的东西。
关键现在要培养自己的能力,烦恼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当我的力量强大之后,就可以把烦恼彻底降伏,了知烦恼无自性就是培养我们断除烦恼的自信心。
反之,如果不知道烦恼无自性,在轮回中就会觉得调伏烦恼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永远没法调伏烦恼,因为它的确无孔不入,太过于强大的这种感觉,我们遇到这个对境生烦恼,遇到那个对境还生烦恼,觉得好象没有希望。但如果能够了知它的本质空性,就能够树立调伏烦恼的自信心。这是针对一般共同乘、小乘者来讲,可以增强调伏烦恼的自信心;
二、能够强化我们的菩提心。作为大乘行者来讲,有时候总是会觉得一两个众生特别地厌恶,或者说特别刚强,我们就觉得调化众生太困难。而且只是一两个众生尚且如此,其他无量无边的众生又怎么去调化呢?“这么多刚强难化的众生,实执心非常重,烦恼非常粗重,我调化不了!”但是了知了烦恼无自性,就知道每一个众生的烦恼是假立的,是可以被调伏的,调伏众生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因为众生的烦恼是假立的、无实有的,这就可以坚固我们的利他心、菩提心。
为什么有时会退心呢?就是觉得众生太难调化,烦恼太粗重,或是众生太多了。但是现在知道烦恼是无自性的,众生是无自性的,这样就能坚固我们的利他心,不容易退失。这是对于大乘修者来讲的必要性,是生起菩提心的一种辅助。
三、是对于修密乘者的一种辅助。密乘中很着重净观,就是一切都是清净的观想方式。如果了知烦恼无自性、是假立的,也可以帮助修行人了知烦恼就是智慧,因为它是假立的、是客尘,是不存在的,现相中它是烦恼,实相中它就是智慧。在了知烦恼无实有的基础上,培养清净观就非常容易。如果没有烦恼无自性的见解,要培养清净观几乎不可能,为什么呢?在烦恼实有的前提之下,实有烦恼的背后居然是智慧,这永远无法安立。只有在烦恼不存在,烦恼无自性的基础上才可以说烦恼的本性是智慧。所以,在培养密乘的清净观方面,了知烦恼无自性也有很大的帮助。
总之,通过方方面面分析,了知烦恼无自性可以减弱我们的烦恼,增强调伏烦恼的信心,生起菩提心,或者培养密乘的清净观等等,有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