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佛门

 

白天的喇荣显得十分热闹:几千僧人在精进闻思修佛法,而一到下午五点钟,经堂里又会响起喇嘛们此伏彼起的拍掌辩经声。整天都能听到上师们流畅无碍的传法声,还有小喇嘛们朗朗的读经声。再加上吉祥鸟清脆的鸣啼声,便构成了喇荣沟一曲特有的美妙乐章。到了晚上,当一切都归于寂静时,迷人的喇荣夜景又呈现在眼前:远处无数的闪烁灯火,看起来就像天上的星星来到了人间,洒落在山腰河畔。而在所有的点点星光里,我始终觉得从修行人心间发出的智慧火焰才最显明亮,因它可遣除一切众生的无明痴暗。

在此夜深人静之时,我常常都是铺开洁白的稿纸,进行一些翻译、著书工作。有时也诵诵经,或者就着静谧柔和的灯光,记录下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么今天又有什么可记录的呢?严峻给我讲述的故事,恰在此时从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我叫严峻,今年二十七岁,曾就读于浙江政法管理干部学院经济法系。大学里,我所学的专业是关于法律方面的。众所周知,法律的主要目的是以之来约束人们的行为、维护社会的道德规范。有了法律的存在,人们便可生活在一个文明法制的国度里,这是法律的基本职能。但这个作用却不能治本——在调制人心、使人们自觉地过一种健康高尚的生活方面,法律无能为力。

 

佛法亦名曰“法”,但与世法相比,佛法的职能与作用却是完备的、无漏的,世法又怎能与博大精深的佛法相比?!但我以前却并未认同过佛法,甚至疑虑、诽谤过它。为此,我深感内疚与不安。下面,我将我的学佛因缘说出来,愿与有心人共勉。

 

在我的家乡,人死之后,家人一般都要请人为亡者念阿弥陀佛圣号。小时候,当大人们在为亡人念佛时,缺乏善根的我却觉得这一切既好玩又好笑。我当时心想,这些大人真傻!难道念了佛号之后人就能复活了吗?这样不停地叨叨,就能把人的灵魂解救了吗?上小学后,由于所受教育的影响,我渐渐得出一个结论:念佛信佛是一种迷信行为,是愚夫愚妇们的所作所为;佛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它是骗人的。每当看到僧人们在一本正经地念经时,我就更感到可笑了。

 

可能我还不是一个顽劣透顶的人吧,上初中后,我对佛法的看法有所改变了。因为有一次我从历史书上了解到,佛陀就是古印度的乔达摩·悉达多王子,他因深刻体会到世间万法苦空无常的本性,就主动放弃了王子的优越生活,出家修行。最后在菩提树下,王子断除了一切烦恼,获得了究竟解脱的果位,世人就称其为释迦牟尼佛。了解到这些后,我的心灵受到了一点震动,觉得佛至少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是一个具有伟大人格的人,绝非俗人口中之虚无飘渺者。他由王子成为佛陀的事实也使我了解到:人通过修行是可以成为佛的。但由于昔日的习气作怪,在我心里,佛法是迷信的观念仍挥之不去。

 

进入高中后,我开始变得稍微有点思想了。当时,一个问题引起了我的反省:如果说佛法是迷信的话,那么千百年来,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贤人达士信佛?如果说佛法违反科学的话,为什么现代还有那么多知识分子学佛?难道他们比我更愚蠢吗?显然不可能!我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很明显的事实使我认识到,佛法必有其独到之处,否则绝不可能“欺骗”这么多“愚民”。在我们未弄明白一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前,最好不要对它妄下评判。于是我不再视佛教为迷信,并开始留心有关佛教方面的知识。但由于没有善知识的引导,对佛法的甚深道理,我根本就无法深入了解。当时,我仅把佛法当作是一种装饰品,一种可有可无的摆设而已,佛法并未进入我的心里。而后来,我不但认同了佛法,还把它作为我的生命支撑,这其中的因缘就要从我青少年时期的生活说起了。

 

十七、八岁的日子是充满阳光的,但若把握不好也是危险的。那时,我对自己的生活目标也不甚明确,认为人生在世只是吃喝玩乐而已。但心中的烦恼却不是靠吃喝玩乐就能消除的,而当时在我的心里面,欲望的冲动及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搞得我心绪不宁、烦恼重重。后来当气功热席卷华夏大地时,我也练起了气功,试图通过气功来调适人生、平衡心理。但那种隔靴搔痒的“练”法,对我并未起多大的作用,各种烦恼困扰依然挥之不去、对治无术。于是我变得意志消沉、无心于学业,因不知出路何在,整日苦闷的我就这么在无所事事中虚耗着时光。就是在那种难熬的日子里,沉迷已深的我,还是未想到要从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佛法中去寻找光明,所以依然是无所适从,依然是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也许只有当人处于最低谷时,才会静下心来去思索真理。就在我困扰不堪、无力自拔之时,佛法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伸出了他那有力的手,接引我走出了险滩暗礁。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精神空虚的我出于寻找心灵寄托的动机,便将《心经》全文抄下并背诵了下来。虽然对《心经》的文义,我并不了解,也无信解,但我想:既名曰《心经》,则必是说“心”的,而我心中有这么多的苦恼,那么是否通过念诵《心经》可以对我有一点帮助呢?就在这种半信半疑的心态中,我开始每日念诵起《心经》来。后来又随同学去天台山国清寺游玩,见到同学那虔诚礼佛的样子,我心有感触,于是也请回了一些佛经,开始研究起佛法。当了解到称念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圣号的功德利益后,我不禁为自己小时候无端讥毁别人念经而感到惭愧。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更为了能从困扰重重的郁闷心态中解脱出来,我也开始持诵观音圣号。

 

随着对佛法教义认识的深入,渐渐地,《心经》的含义似乎在我心中明现了出来。当我试着用《心经》所述的方法来观察我的内心时,一种全新的感受在心中升起:原来,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对境都是五蕴假合而显现的,并没有一个实体。若认为有一个实体而去贪著的话,无边苦厄就会由此产生。再想到自己,内心中有那么多烦恼,不就是因为颠倒妄执、非分妄求所感招的吗?经说:自心本无生灭,本自清净,只因妄想无明而使自心迷乱,枉受痛苦。以这种观点来看,天下众生哪个不是如此呢?从自身而言,小时候心地还算单纯,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各种杂念便开始纷纷出现。由于没有佛法般若智慧的疏导,烦恼杂念使自己陷入了一种迷乱颠狂的旋涡中,无力自拔。若不是今天受《心经》的启示,也许自己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苦恼的根本在哪里。认识到这些道理,我忽然觉得,佛法向我走近了。当用自己的心去体悟佛法的道理时,佛法显得是那么的现实、贴切,哪有丝毫的迷信与骗人的因素在里面呢?回想小时候对佛法所得出的非理论断,现在终于看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怜与愚蠢了。

 

认识到了以往的过咎之后,在以后的生活里,我便不再随顺自己的分别念,不再向外境转,而是依循《金刚经》的“降伏其心”法门,还有《大方广佛华严经·净行品》的广大行愿法门,真正开始了我的学佛净心之行。在三宝加持下,我各方面的情况现在越来越好,虽然就甚深般若法门而言,我并未得到真正的般若智慧,但相似的信解就已使我获益匪浅。我的心已不再迷惑,而是越来越清明、轻快;以往颓废的心态已不复存在,而是被《净行品》中那无碍广大的菩萨行门所激励,并愿发心趋入。

 

九七年春节,在一位道友的帮助下,我拜见了藏传佛教的一位大德。大德那不同凡俗的威仪风范令我为之心动,我甚至觉得,他就是菩萨道的体现者。在大德的加持下,我更对佛法生起了信心。虽然我现在的习气毛病还很多,但我相信,在上师三宝的加持下,在众善友的帮助下,我一定会在佛道上健步前行。学佛至今,我越来越明显地认识到,佛教是觉悟人心的一种教育,是自我解救的妙法。任何一个想成为对社会有用,同时又能充分发掘自身生命光华的人,都不能无视佛法。若没有佛法,他的生命存在将失去意义,他的痛苦将很难转化,他在生活中将不知如何取舍善恶。如果人人都能从佛法中学习立身为人之道,人人都能行持五戒十善,人人都趋入六度万行的大庄严菩提道,那世间的法律就无任何用武之地,真正的人间净土就会现前,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国度啊!

 

我期盼着。

 

 

夜深了,严峻的故事亦已笔录完成。想到明天又要四点钟起床,五点半上课讲授《大圆满心性休息大疏》,我便不得不准备休息了。望着窗外那浓浓的黑夜,严峻的故事又引发了我的思绪:许多知识分子在学佛的过程中,一般都经历了三个阶段,那就是最初抱怀疑态度,中间接触佛教并理智地观察,最后信解佛法而趋入正道。有怀疑才有发现,有发现才有提高。对知识分子的这种学佛方式,我认为也不失为一个实事求是的科学工作者研究问题的方法。可是有些人,我不知道他们算不算知识分子,在连对佛法的疑问都生不起来的情况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在一些先入为主的不正确思想的影响下,便盲目武断地斥佛教为迷信,一味地坚持自己的邪见为正见,这实在是他们个人的悲哀。

作为人,我们都不希望像牦牛那样愚痴地生活吧!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我多么希望不信佛者能尽快清醒过来啊!不然,等到了黄泉路上,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在我这一生中,我经常谴责那些诽谤佛教的人们,可能他们心里会很恨我。但事实就是事实,如果谁有“佛教是迷信”的证据,那么就请拿出来,我愿意和他公开辩论。可到如今,在我四十年的人生旅途中,我还没遇到过有理有据的一个人。

算了,还是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