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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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题:

 

1.为何说佛教的戒律必须依靠仪轨来获得?

 

2.有些人在生病或遇到违缘后,通过祈祷佛菩萨的方式,未得到任何感应,而在其他宗教中,却得到了某种感应或遣除了疾病违缘,对于这种现象应该如何解释?

 

3.皈依破了以后,相续中的其他戒律能否存在?若只受皈依戒不受居士戒,是否可行?为什么?

 

4.上师仁波切再再强调了阿底尊者的五条共同学处,为什么?

 

5.斋戒的八条戒律分别是什么?守持这八条戒,能否成为上戒的功德所依?若不能,是否有守持的必要?为什么?

 

下面继续讲阿里班智达班玛旺嘉所造的《三戒论》。本论主要从四个方面进行阐述,首先是缘起,其次是未得戒者如何得戒,第三个是已经得戒者如何守护,第四个是若违犯如何恢复。前面两个问题已经讲了。在第二个问题当中,大家应该知道到底什么是旧仪轨和现行仪轨。所谓的旧仪轨是佛陀时代的传戒方法,共有十种。在其他律藏中不仅十种,还有很多。一般来说,旧仪轨是释迦牟尼佛涅槃六年之前使用的,有这样的说法。释迦牟尼佛在世时,有些白四羯磨仪轨,也可以称为现行仪轨。

 

受戒的时候,首先必须具足出离心。比如正在传戒的时候,不管给你传居士戒或者沙弥戒、比丘戒,当亲教师告诉你:“三界轮回犹如火坑,你应从中获得解脱。”此时,你也应如是观想:三界轮回如同火坑一般,痛苦无边无际,为了从中获得解脱,我今天发心受戒。不过这个时候,可能在场的人比较多,马上发这样的出离心有点困难。无论如何,在受戒之前自己要做好准备,应该想:我出家的目的就是从三界轮回中获得解脱。时时刻刻在自相续中串习这种出离心,在真正受戒时稍微作意一下就可以了。

 

佛教的戒律,必须通过仪轨得到,这是一般的规律。比如受菩萨戒,你可以自己发菩提心,但要获得戒律,必须在上师面前通过仪轨获得;发出离心的话,可以自己发心,但要获得别解脱戒,需要通过亲教师和轨范师传戒以后才能获得;密乘戒也是如此,即使自己已经具足了等净无二的见解,要获得密乘戒,也必须经过阿阇黎灌顶才可以。甚至皈依戒以上,都需要通过不同的仪式才能得到。

 

《大圆满心性休息大车疏》当中,也讲到发心和菩萨戒之间的差别。一般发心指自己内心所发的一种誓言:我要度化天边无际的众生。这种誓言是否成为菩萨戒呢?如若未在佛菩萨面前以念诵仪轨的方式,或者上师没有传授菩萨戒,这种发心不能称为真正的菩萨戒。

 

很多金刚道友可能有受戒的想法,在受戒之前,首先应该做好准备:到底为什么出家呢?如果是为了避免世间痛苦,或者在社会上实在过不下去,或者想在出家僧团中获得一种名声、地位等等,以这种目的出家,只是一种救畏戒或善愿戒。当然,以菩提心来摄持是最好不过的。这一点若不具足,最起码应该生起一个出离心:为了从轮回当中获得解脱而出家。

 

有些人刚出家的时候,上师对你说:现在要生起出离心。这时不一定生得起来,虽然仪式上这样做,旁边翻译得也很好,告诉你:三界轮回如同火坑,轮回如何痛苦,你一定要从中获得出离……。但最关键的是,在未受戒之前,自己生起从三界轮回中获得解脱的心非常重要。

 

以前已经受过戒的人,前面已经再三讲了,别解脱戒真正的本体就是具足出离心。现在很多人认为:我已经受了十几年的比丘戒或比丘尼戒了,相续中肯定有别解脱戒。出离心不具足的话,你相续中的戒律,或者是善愿戒——想获得天界果位,离苦得乐;或者是救畏戒。所以现在应该以出离心摄持,随后再以菩萨心摄持,这时已经变成菩萨戒了。所谓的菩萨戒,也是不舍弃别解脱戒的一种菩萨戒,有关这方面,第五品会讲到。你如果生起了无伪菩提心,你相续中的戒律实际已经成了菩萨戒,这种菩萨戒具不具足别解脱戒呢?应该是具足的。有关这方面,第五品会讲到。

 

受戒的时候,一个是要具足出离心,这一点很重要;第二个是自己有一种非常坚定地想要出家的意乐。比如受出家沙弥戒,自己要有这种意乐,否则不一定得到戒体,这是比较关键的问题。相关律典中的要求特别多,归纳起来,就是这两个条件,一是自相续中具足出离心,二是自己有出家的意乐。有些人在父母强迫等种种原因下,不得不出家,虽然参加受戒仪式等,不一定得到戒体。另外,对传戒师要有信心,应该想:传戒师肯定有能力令我相续获得戒律。这种清净心很重要。这一点,在释迦光和功德光的律藏论典中也再三讲过,比如有十位比丘传戒,你觉得某某比丘可能不清净,但其他比丘还是可以的,只要有四人以上清净,即使有些人不清净也可以得到戒体【69】。如果是五位传戒比丘,你若觉得三位比丘不清净,则你相续中得不到戒体;若觉得四位以上肯定清净,其中一个可能不清净,这样也可以得到戒体。释迦光和功德光都是这样讲的。

 

【69】 整理者注:一般传戒师若违反根本戒,则无有传戒资格;若只违反了支分戒, 需依靠仪轨令自身罪业可清净者令清净、未清净者令不增长,此时可为他人传戒。从受戒者角度也分两种情况:第一种,不知道传戒师所持戒律不清净,受戒者可以得戒;第二种,虽了知传戒师的戒律不清净,但不知道他给传戒不得戒体这件事,则受戒者也可以得戒。

 

这部《三戒论》讲得特别略,有关戒律方面的所有道理要讲出来,恐怕很困难,大家只能大概了解一下。尤其有些人想受戒,最关键的,一个是出离心很重要;第二个,当上师给你弹手指时,自己应该观想已经获得所受之戒的戒体,假设未生起这种得心,按照有事宗的观点不一定得到戒体,这也是比较关键的问题。

 

前面已经讲了皈依三宝的共同学处和不共同学处。为什么说不共学处呢?比如皈依佛,不能皈依外道本师,对所有佛像均应生起恭敬之想,皈依佛的戒条不是皈依法的戒条;皈依法的戒条不是皈依佛和皈依僧的共同戒律,这里说不共也是指内部的差别。阿底峡尊者讲到的共同五种学处,所有皈依三宝的人都必须遵守,所以是共同学处。

 

阿底峡尊者讲到这五条共同学处非常重要,这里再次强调一下。

 

第一条,为了生命和获得奖励也不舍弃三宝。这方面大家应该好好发愿,在座的人全部是皈依佛门的人,哪怕遇到生命危险也不应舍弃三宝。或者,有人说:你现在舍弃三宝,可以成为国家总统。即使如此也不舍弃三宝,说明这个人已经具足第一条了。

 

第二条,无论如何重要的事,也不会认为三宝不能救护,而去寻找其他的方法。比如天气特别酷热时,哪怕一丝凉风也是三宝的加持;刀很锋利,能割东西,也是三宝的加持……对任何微乎其微的小事以上,全部观想为三宝的加持。以生病而言,念经、做佛事等实在起不到作用的话,到医院里面去看病,也应该观想:所有的医生、护士以及药品等,全部是佛菩萨的幻化显现。这样想的话不会舍弃三宝。如果舍弃三宝以外再寻找一个解决的办法,这是不合理的。

 

大家对皈依三宝的戒条应该要懂,但有时候对这些戒条讲得太细致的话,还是有点麻烦。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进过辩论场了,以前去的时候经常对这方面会辩论,比如皈依法以后不害众生,那害众生以后是不是已经破了皈依三宝的戒,而所有戒的基础就是皈依戒,比如一位比丘害了众生,皈依戒已经破了,他相续中所有的更高一层的戒律会不会全部破了?这方面详细观察确实不好说。

 

有时候我们自己认为:我现在戒律很清净、很了不起。但是你的嗔恨心很大,故意害过众生的话,杀生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害众生,若以很大的嗔恨心打众生,其实也是害众生。所谓的“害”,本论下文也会讲:烦恼支分全部圆满,称之为大束缚烦恼。这里的害应该就是指大束缚的烦恼。仅仅在心里对别人生起一种害心,是不是害众生呢?一方面来讲,当然属于害心当中,不过不算最严重的害心;打别人是不是害众生呢?别人特别痛,肯定是害众生。关键是,自己以大束缚烦恼来损害众生,才是此处讲到的“害”。

 

那么,大束缚的烦恼是什么呢?害众生的过程中,无有惭愧心、后悔心以及对治心【70】。比如生起很大的嗔恨心,用石头打别人,根本没有对治心;很多人劝你的时候,也没有后悔心和惭愧心。在这种心态下害众生,就已经破了皈依戒。

 

【70】 如若具有不间断屡屡再犯、毫无惭愧、以此为乐心生欢喜、对此事视为功德此四支分,则称为大束缚之堕罪。

 

当然,有关这方面,一般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的很多律师没有研究的话,我们在这里研究也没必要,但实际上这些问题还是需要观察的。有时候说皈依戒是所有戒律的基础,那么皈依戒破了以后,基础已经破了,基础一半破了一半没有破,有没有这种教证?这些方面,有时候观察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有些人说:我现在戒律清不清净?到底最初的时候,自己相续中有没有得到别解脱戒?也有这种怀疑。因为真正的别解脱戒必须具有出离心,否则根本不是别解脱戒,要么是救畏戒,要么是善愿戒。因此,真正观察自相续的时候,还是比较困难。

 

第三条,恒时忆念三宝的功德,不间断供养。我今天特别想强调的就是这一条。当然,所谓的不间断,也并不是说二十四小时不停止地一直供养。一般来说,一天供一次或者最少也是两天供一次,将一些比较好的饮食受用以及其他供品,稍微作一点供养,这是不间断供养。作为佛教徒,没有其他供品的话,每天早上起来点一支香,或者供七杯水,只要有耐心和信心,这一点不是很困难。

 

所谓的供养三宝,并不是你拿一点生活费去供养上师,或者包点饺子给上师,不一定这样。最主要的是什么呢?平时内心的供养很重要,意幻供养也可以……现在有些人的境界可能很高:这些勤作的事情都不用,只要坐禅就可以。你住在山里面的时候,最起码有一个释迦牟尼佛的佛像,在他面前供一点清净的水和香。作为一个修行人,这是不可缺少的。有些人想,以后一定要弘法利生;有些人想在寂静的山里闭关,人的想法虽然不一定能够全部实现,但随时随地供养三宝,是一个三宝弟子一定不能忘的。

 

第四条是令自他皈依,了知三宝的功德以后,不仅自己虔诚皈依,也应令他众皈依三宝。

 

第五条,无论去往何方,皆应对那一方的佛陀、佛像作顶礼。比如到东方去,就应该顶礼东方的佛陀和佛像。不管到哪一个寺院,凡是佛像就要顶礼,也可以这样解释。比如你到汉传寺院,有什么样的佛像都应该去顶礼;见到藏传佛教的佛像,也要顶礼;看见南传佛教的佛像,也要顶礼。《亲友书》中一开头说:智者对木造的佛像也会虔诚顶礼。作为佛教徒,不管在任何环境,见到佛像、佛经,一定要顶礼。

 

现在很多人见到上师的时候,整个腰弯九十度,这样不是很好看。你们现在可能已经习惯了,改不过来。那天我说了以后,有些人见到我就把腰弯下去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又想起来了,马上直起来又直不好……其实点点头也是可以的。不过见到佛像的时候,不管弯腰还是怎么样,都应该以最恭敬的方式来顶礼,这是十分重要的。

 

这是阿底峡尊者讲到的五条共同学处。《大圆满前行》当中也讲了,阿底峡尊者在藏地期间,一直弘扬皈依和发心。你们以后摄受弟子的时候,让他皈依、受八关斋戒等是非常保险的,这些一定是有利益的法门。如果给别人灌顶,到底有利还是有害也说不清楚。有些人介绍别人去灌顶,他如果真正趋入密法,有所成就,你对他的帮助非常大;如果他对密法生起邪见,不仅得不到灌顶,还很危险。我们都是发了菩提心的人,凡是在自己身边的人,以前没皈依过的,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皈依,这是很重要的。这样的话,对自他来说都有利益。如若找不到其他上师,就让他在三宝面前皈依也是可以的。

 

现在很多人说:皈依我、皈依我……。皈依你干什么,皈依你没什么用的。很多上师经常说:我的皈依弟子,我的皈依弟子。皈依人不是很好,皈依三宝是最好的。以前我在《泰国游记》里面也说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是没起到什么作用。在皈依三宝的过程中,你帮他作一点仪式或者将佛像、佛塔放在他的头上,让他自己发誓愿:从现在开始皈依三宝。这样是可以的。皈依三宝真的有很大的利益,皈依一个人有没有利益也不好说。

 

在这里将皈依给大家简单补充一下。下面讲八关斋戒,一般来说,在家人受这种斋戒的功德非常大,因为有些在家人没有终身守戒的缘分和信心,而斋戒一般是二十四小时算一日,这种一日戒暂时都是可以受的。

 

这种斋戒,从未受过任何戒律的人,让他受戒叫做斋戒;以前受过居士戒,让他受则叫做长净戒,不称为斋戒;一般出家人已经具足一切戒条,不需要受这种斋戒。有些沙弥说:听说要传八关斋戒,我明天要去参加参加。所谓的长净仪式,一般出家沙弥以上在每月十五、三十号都会受,所以你可能是搞错了。

 

以后方便的时候,我可以把斋戒的仪轨翻译出来。这种仪轨,一般来说,比丘、沙弥都可以给其他人传授,实在没有人的话,相续中受了斋戒的居士也可以给别人传戒,这也是合理的。

 

至于守戒的时间,有些人说:从当日早晨看不见掌纹时开始,直到次日黎明之前守持。也有些人在一昼夜当中实在不能守持,只是白天守持也可以,《毗奈耶经》也有开许。比如有些人晚上不能守淫戒,那么白天不行淫的话,从今天早上到晚上天黑之前守戒也可以;有些人白天不能守持不杀生、晚上可以守,像屠夫等。《大圆满前行》当中讲到了很多公案。

 

这样的时戒是功德之因,一些在家人应该经常受持,有些出家人方便的时候,应该给别人传这种戒。现在很多人都是这样,传八关斋戒特别不好意思……其实灌顶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没有一点境界,灌顶确实很困难。但给别人讲一点、传个八关斋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很多人不明白佛法的真相,因此对该害怕的地方一点都不怕,不用怕的地方特别怕。

 

当然,你个人搞世间法摄受很多皈依弟子,这样没什么必要。听说我们这里的人摄受自己的皈依弟子,男众、女众都有,到处招集弟子。实际他们都是皈依三宝的弟子,皈依人并不是很重要,这是历史的一种传统而已,并不是很符合佛教教义。如果只是对佛法方面的道理进行沟通和宣讲,这没什么危险。大家不管辅导还是讲授佛法的道理,都很有必要。现在汉传佛教大寺院和大道场里面,所谓的教法基本上已经隐没了。在很多大和尚的相续中,也许有一些证法,据说有些人称自己有一禅、二禅的证悟,这其实是色界无色界的因,不是很重要。倒也不是所有道场,但大多数道场的确如此,所谓的佛法已经变成拜一拜佛、供一点水果。虽然造了很大的佛像,寺院内外金碧輝煌,特别庄严,里面只有一些老太太供个香,这是佛法的一种形象。真正的佛法就是教法和证法。

 

学院的出家人,在上师如意宝的加持下,很多人对佛法的真相还是明白的。自己明白了这些道理以后应该传给别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应该会对别人有利。

 

戊二、斋戒:

 

四根本戒四支分,戒酒不放逸分支, 

高床歌鬘过午食,禁行分支乃斋戒, 

此八分支非终身,亦非功德所依故, 

别解脱戒唯七种,此八有生之年护, 

居士虽非有部说,世亲许为上座宗。

 

杀盗淫妄是四根本戒,此处“淫”主要指非梵行。以前古代多译为“支分”,现代译文中多数用“分支”,二者没有很大差别。戒酒称为不放逸分支,因为喝酒就会放逸。“高床”、“歌鬘”、“过午食”这三条是禁行分支。以上总共八条即为斋戒。

 

上述八条戒律并非终身戒,不能像其他的别解脱戒一样,成为真正的功德之因。真正一切功德的根源,就是七种别解脱戒。对于八关斋戒的八条戒律,若能在有生之年精进护持,则叫做居士。这虽然不是一切有部的观点,但世亲论师在《俱舍论》中也讲到,据说这是声闻十八部当中上座部的观点。因此,世亲论师认为:一切有部虽然不承认这是真正的居士,但根据上座部的观点应该承许为居士。

 

关于所护的斋戒,《俱舍论》中云:“次第四为戒律支,一不放逸三禁行。”此八条戒律,按照次第来讲,前四者为戒律支,中间一者为不放逸支,后三者为禁行支。断除非梵行等四根本戒及其同分是使戒律稳固的四种分支。《念住经》中云:“谓此不能损害我,具智慧者不依酒,醉时清凉异熟大,依酒堕入地狱中。”具有智慧者不会喝酒,因为在享用酒类的时候似乎比较清凉,但它的异熟果一定会堕入地狱当中。了知饮酒的过患以后应该励力戒酒,这是增上不放逸之分支。高广大床、歌舞花鬘等、非时过午进餐,断除这三者是清净禁行之分支,护持此八种戒者即为八戒居士。

 

由于此八种支分并不是终身戒,所以不属于一切上戒功德的所依。虽然如此,仅仅守持八关斋戒的功德也非常大。一般的在家人,如果连在家戒律也不能守持,让他每个月的初八、初十、十五日守持八关斋戒,这样有很大功德。真正成为诸功德所依的别解脱戒,决定只有具相的七种。《道炬论》中云:“恒具余七种,别解脱戒者,乃有菩萨戒,善根非余有。”恒时具有七种别解脱戒的具缘善根者才会具足菩萨戒,其他人不会有。

 

假设承诺有生之年一直守护此八支分,旃札古昧上师曾经也是受持此戒律,因而被共称八戒居士。旃札古昧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位诗学家、中观学家,他曾与月称菩萨辩论了很长时间,文殊菩萨也是经常赞叹他的功德【71】,因此他在印度非常出名。他也是终生守持八关斋戒,人们称之为八戒居士。尽管一切有部的戒律当中并未如是宣说,但世亲论师认为这是上座部的观点,他说:所谓的居士,在上座部的窍诀传承中听说过,但未见过如来有明说。这里面其实并没有说是八关斋戒,所谓居士的范围也比较广,如果这里是世亲论师专门讲到八关斋戒时引用的话,这个教证的确非常吻合。

 

【71】 一次月称论师正为众弟子敷演大乘妙法,忽见一位身量如孩童般的人徐步来到法堂中,却站立不坐。按照印度的规矩,来到法堂若不愿落座而站立者,表明有辩论的意图。月称论师见后,暗自疑言,是否来了一位善辩者,故停止讲经。问道:“您从何处而来?学过什么法?”来者答曰:“我从印度的南方来,学过《声明巴那论》、《般若一百五十颂》、《真实名经》。”月称菩萨想,从间接的意义上推知,已承认自己通达了深广教理,但语句上却很谦虚,仅学此三论而已。月称论师怀疑来者是否是南方的旃扎古昧,又问道:“您是不是旃扎古昧?”答曰:“世间人都如是称呼。”月称菩萨闻言说道:“大班智达不应突然到来,请您退后一段距离,我们要击犍椎隆重迎接您的到来。”随后,月称菩萨停止讲法,告知僧众准备二辆马车迎接大班智达。前一辆马车中安放着文殊菩萨木雕像,后一辆马车中坐的是旃扎古昧。这时旃扎古昧以偈颂赞叹文殊菩萨,文殊菩萨像竟喜而回头, 从此这尊木雕像再没有转过头来。据说这尊具大加持的回首文殊菩萨像在那烂陀寺至今犹存,为众所周知。两大论师为使众生理解甚深法义,于自空与他空观点上互相辩论长达七年之久。按自宗全知麦彭仁波切的观点,其实二宗本是无别一致。月称菩萨直接主讲二转般若法轮,间接也承认三转法轮的如来藏光明,旃扎古昧在直接主讲光明如来藏时,间接亦讲述了二转法轮的大空性,因此两者实际密意等无差别。

 

虽然与别解脱相关的如来教法中不一定有明显宣说,但在大乘经典中的确有讲到,如《宝积经》中如是记载:“大悲王子以此方式受此戒。”以前释迦牟尼佛曾转生为大悲王子,他以这种方式受了八关斋戒,所以称为居士。

 

 

 

物理与心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轨迹,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生故事。在我们佛学院的一千余名汉族四众弟子中,圆莲就属于比较特殊的那一类。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在他出家后不久,家人就跑来学院将他押赴回乡的情景。结果,他在途中就设法逃了出来,并重新回到学院的怀抱。

从九四年他来学院算起,我跟他的相识已逾七个年头。这个俗名叫蒋莲化的小伙子,六四年十月出生,八二年考入武汉大学物理系,八六年毕业并获物理学学士学位。八九年又考入北大攻读物理学硕士学位研究生,九二年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九五年来学院正式出家。

 

 

 

记得他刚到佛学院的时候,本着物理学“格致”的字面涵义,以实证、唯物两面大旗相标榜,几乎天天找我和慈诚罗珠堪布辩论。现在的他,依然保留了一个真正科学工作者所应具备的严谨、求实的工作态度,只不过他的这种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背后的指导思想,比起现代物理学的所谓实证理论,已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

当我向他寻问起他的求学、出家的经过与因缘时,圆莲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想不到这个物理学硕士讲起话来还蛮文绉绉的,听起来让人感到饶有趣味。

 

进入大学后,每每于闲暇无人之时,我总是被一个问题久久困扰,那就是人为何而生?人生所求又为何?前思后想、辗转反侧,依然不得其解,总是感觉身心空荡荡的,无所寄托。尽管父母对我非常慈爱,他人也多投来羡慕的目光,但我自己多少却总感觉到一种百无聊赖的空虚感,于是便借由书籍以求充实。曾遍阅气功、道教、佛教典籍,亦自修气功,颠来倒去,然收效甚微。后偶于图书馆借到一部《金刚经》,读后虽不甚明了,但却怦然为之心动。

 

后来我又翻阅了《佛教书籍汇编》,从此渐渐开始深信唯有佛教方可解决自己身心之痛苦。在广泛涉猎了大量的佛教经论后,我于八九年寒假正式皈依了佛门,并在师父的教导下持诵起百字明来。这些初步的闻思修行已让我的身心有了诸多感应,于是,我越来越认定佛教是真实不虚的,绝非世人讥谤的迷信之论。为更求深造,九四年我终于来到了喇荣圣地闻思佛法。

 

不过,可能是时节因缘未至的缘故吧,再加上我自己又业障深重,在喇荣呆了没多久,我就又回到了北京。回京后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备受煎熬的阶段。那时我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在商场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久了,自己变得越来越害怕,害怕以自己目前的修养功夫,如若在此环境中再呆下去,那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要与这污浊社会同流合污。苦苦追寻的解脱之道,刚刚因值遇喇荣、值遇上师而稍露希望之光明,难道又将因自己的选择都市生活而夭折?“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一旦错失因缘,再回头恐怕已是百年身了。但父母那边又如何交待呢?就这样,我彷徨于世间感情、名利与出世修行之间,达半年之久。直至九五年十月十三日的那一天,自己突然醒悟过来:六年前之今日踏足北京,难道这六年的时光还不足以让我参透、看破、放下人生尘缘吗?人生有几个六年呢?难道还要用自己一生的光阴去重复别人已重复过无数次的世俗生活吗?想到这,我便下定决心,只身悄然再次向佛学院奔去。一到这,便好像顺理成章似的马上出家为僧。

 

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对物理学方法、理念的执著。这么多年过去了,回过头再看看佛法之理与物之理,感觉自是别有洞天。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科技的日益发达反而更加反衬出人类的可悲。知识爆炸导致各种学问日趋繁琐深入,然则世人却似乎越来越愚味,越来越不能解决自己身心的烦恼。那我们要这样的科技又有何用呢?在繁荣的表层下,其实是摆脱不掉的深层痛苦。我想这根源大约在于心逐物欲,以致失掉本来的清净面目,才会导致我们被自己的工具——科技所驱役吧。

 

比如关于意识或心识与物质或色法谁先谁后的问题,科学界、哲学界多少年来都未争论出个所以然。有一种哲学观点认定物质先于意识而存在,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意识对物质又具有反作用。学佛之前,我对此种观点未加分析地就全盘接受。现在,有了佛法的正知正见,我想在此对此观点略作破析。第一:心识既具有能动性或曰主动的创造力,而物质明显不具有此种功能,那么说物质决定意识岂不成为无中生有吗?若真由无中可生有,那么无中不生有也应顺理成章。以我学过的物理学为例,任何之量,在更大的范围内全是守衡的,如物质守恒、质能守衡等等,从来没有什么无中生有之物。再者,心识或意识既然具有能动性,那么由意识产生物质岂非更为合理?

 

还有,我们一般人认识世界悉皆借助于眼、耳、鼻、舌、身、意,仅以眼睛认识物质或色法而言,所谓的“看见”只不过是借助于诸多因缘如光线等在眼识中产生了一个影像而已。除此之外,外境之山河大地从本性上来说绝非实有,这些显现上千姿百态的影像和我们在梦中见到的色法又有何异?剩下的耳鼻等感觉器官的感觉本质也皆可以此类推。佛教中的唯识宗指出,外境之色法或物质,只不过是我们被业力所牵而由心识所幻现而已,本无实有,若更言物质先于意识、决定意识,岂不是错上加错?大前提都不成立,再以分别念妄加揣摩所谓虚幻之物的“道理”,并执为实有,那就更可笑、可叹、可悲了。

 

再比如物理学中,研究物质之构成时,皆谓物质由分子构成,分子由原子构成,原子由原子核与电子构成,原子核由质子与中子构成,质子由基本粒子构成,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而佛教的着眼点并非在此粗大物质由细微者构成等分析上,如以中观自续派的离一多因对之进行分析,则可了知,既然粗分由细分构成,则粗分即非实有或云无自性。而细分又可再分,如是可抉择细分也为无自性。若由数学极限而推,则可认知任何物质从粗分乃至最微分皆非实有、皆无自性。理解这一点,便可理解唯识之万法唯心所现之理,亦有助于理解中观应成派之一切不予承认之最究竟的大空性观点。

 

另外,物理学中讲述物质的运动变化时,着重的是量上的关系,如讲裂变、聚变等时,从实验就可以得出一定的质量能转化为一定的能量这一结论,其公式即为E=Dmc2。其中E为能量,Dm为质量,c为光速。以佛教的观点考察,如以中观自续派的大缘起因而言,既然在一定的条件下,消失一定的质量可以产生一定的能量,那么无论质量、能量皆非恒常不可改变,以因缘聚合故,在真实义当中皆无实有性或自性,否则应不观待因缘而万古不变了。

 

当然,现在的我是用佛法的角度、义理去破析、理解物理学中的一些现象、结论。而对物理学中得出这些结论所采用的方法,来学院前,我是颇引以为自豪的。那时,我总认为这种“严谨”、“慎重”、“求实”的物理学方法论非常值得佛法也加以借鉴。现在站在佛法所赋予我的最究竟的立场上,重新审视物理学的方法论,真有一种登万仞峰顶而小视天下的感觉。

 

其实像量子力学等学科,皆是建立在一定的假设或云公式之上,再借助于数学而构成一套理论。若此理论可以解释新发现的物理现象并可预测尚未被实验所发现的现象,而这些现象又能被将来的实验所证实,就可以验证其为一个伟大的理论。然则再伟大的理论也必有一定的适用范围,就像爱因思坦的理论超越了牛顿时代一样,因其仅是第六意识之产物而已。而诸法实相、大空性或无自性以至佛的如所有智之境界,它们远离了一切分别妄念,无有二取,现量而见。其之差别,何异天地?!

 

如果说这一套物理学的方法论有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在科学研究中,我们对新事物的探索,常常需要采用一些科学的假说来进行小心翼翼的推证。那么,对于博大精深的佛教体系反倒动辄就斥为迷信,这种作法是不是有些不符合科学精神呢?你作过对佛法的研究吗?如果没有,那你凭什么就拥有指手画脚的权利呢?

 

我的经历告诉我,如果你能潜心深入佛法的话,那你最终一定会发现,它实在是关于宇宙、社会、人心的最科学的方法与理论及实践体系。

 

 

 

圆莲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抬头望天,满天灿烂的星斗不由得就把人的视线引向无尽的宇宙。这辽阔苍穹、这浩瀚时空,引得多少科学工作者殚精竭虑、毕生求索以期了悟宇宙实相啊!然而一个个定律、一个个理论又总被后人一次次地超越和推翻,因为它们永远也不能达到对事物认知的圆满状态。如果说圆莲出家以前的求学之道代表了世间大多数学科的治学方向的话,那么佛法则无疑给他,也给我们提供了另外一种崭新的扩大认知半径的途径。我们是否应从单一的对物之理的推究转向对人心的把握与认同?佛法不但可以向我们揭示水分子的缘起性空特性,更会给我们指出实为万法之本源的心的分子式与构造,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心之为物,其妙处有几人能知?

从物理到心理,愿圆莲能在“心”途上百尺竿头、再上层楼,直至最终回归心物一如的圆觉状态。

我走的是坦途

 

当初在东北哈尔滨参观冰灯时,一方面对冰灯的璀璨深感惊叹,一方面我又隐隐地对这里乏少密宗寺院,且人们的闻思大部分都停留在表面状态而满怀感叹。后来在齐齐哈尔碰到曲丽荣等几位大学老师后,这种担忧才稍稍得以平息。通过与他们及另外的一些知识分子们的交谈,我感到这里知识界的朋友们对佛法,特别是对密法,一般都有很大的信心,并且也有一些相应的闻思基础。与他们就佛法及世间法作了几次深入探讨后,有几位当下就发心要到藏地求学。

这种对佛法真理的探究热情让我很感欣慰,我一再鼓励他们争取把一时的热情化作持久的精进,而且要找到真正可以依止的大善知识,这样方能把辩聪之世智转为佛法上的真智。

 

 

后来曲丽荣真的来到了雪域藏地,并搭建了一座小木屋、开始潜心研究起佛法来。不久之后,她就在闻思的同时又闭关实修。这样的精进努力,使她如今的佛法修证水平达到了引人瞩目的程度。毕业于医科大学的曲丽荣何以能走上修学的平坦大道?我们还是先来看一看她的人生履历再下结论。

 

我出生在东北平原的一个小县城里。本来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重男轻女的现象比较普遍,可在我们这个家庭却恰恰相反——兄妹几个中,父母最疼爱的是我。虽然过的不是锦衣美食的高档生活,但全家人也从未让我受过苦。上学之后的生活尽管单调,但我却不觉得枯躁乏味——以书为伴、以学为乐。这样,每回考试我都名列前茅,以至“三好学生”的奖状挂满了家里的墙壁。

 

十年寒窗,不负众望。一九八八年,我终于考入了省城重点医科大学,初步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或当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或做教书育人的“辛勤园丁”。我总觉得从事这样的职业才是最神圣、最有意义的。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心中有一种美滋滋的满足感。后来在母亲含泪相送的目光中,我怀着满腹的离愁与满腔的热望,告别了故乡和亲人。

 

在大三之前学基础课期间,我的内心十分充实、十分宁静,这与环境优雅肃穆的医大校园也极为谐调。可是,就在大四临床实习的过程中,如无风的湖面般平静的心境却溅起了层层涟漪。穿上白大褂,感觉似乎真的成了“白衣天使”。走进门前挂着红十字的医大附属医院,我们这些实习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每天早出晚归、认真实践,对患者也尤为关怀爱护。但是患者对我们这些小实习生却并不很信任,有些甚至敌视我们,以为我们是在拿他们当实验品。可对那些有名望的专家、教授的态度却全然不同,视他们为救世主一般,仿佛自己的生命完全掌握在这些大名医的手中。

 

在我转到内科实习的当天,恰逢一位十几岁的白血病小患者入院。他聪明伶俐,十分惹人喜爱。除了脸色苍白外,根本看不出他有病。科室的医生护士们也都很喜欢他,于是治疗起来也格外精心。然而他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并发展到在最后一次手术后的监控期间,竟长时间地昏迷不醒,带累父母也焦急地彻夜守护在床边。后来他突然睁开了双眼,这双平时会说话的明眸此时已暗淡无神了。他直勾勾地盯着一处,这样过了没多久,瞳孔便开始放大了。父母惊惶失措,赶紧喊来主治医生,许多专家也赶来会诊。但最终,他们也只能摇头叹气、面无表情地离开,孩子的母亲则最终绝望地昏了过去。

 

我亲眼看到了在死亡面前,被视为可起死回生的名医们此刻显得是多么的无能,他们高超精湛的医术也变得多么的无力。对于看惯了患者在病痛中苦苦煎熬、临终者在死亡线上绝望挣扎的这些医生来说,内心也许不会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可此事却震动了我的心。从此,我不再认为医生有多么神圣了。可怜的小男孩只活了十几岁,他的父母该如何面对失子之痛呢?人生不可能都是坦途,我自己又能否应付未来的各种打击?从这之后,我心中便开始寻找另外一种支撑,但我自己也说不清要寻找的是什么。

 

后来,我偶尔去了一次基督教堂,觉得他们的博爱主义倒是值得崇尚,至于其教理、教义,则真的是乏善可陈,而且还总觉得他们的崇拜色彩太过浓厚。因此,慢慢地我也就对它失去了兴趣,也许是那时的我还十分推崇个人价值的原因吧。

 

在大五即将毕业时,同学们都千方百计地为分配奔波劳作,而我却对此很漠然。本来成了“大款”的哥哥愿意为我出一大笔钱选一个好的去向,但我断然拒绝了,我不愿把自己的前途搭在别人的肩膀上。当一所医学院前来要人时,辅导员征求我的意见,我欣然接受了。父母也尊重我的选择。于是我便从一个校门走进了另一个校门,只是身份不同了,现在我成了一名教育工作者。

 

谈起我的最初学佛,那也应该算是一个奇缘吧。

 

刚踏上工作岗位时的那种新鲜感,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了,每天备课、讲课,循规蹈矩地重复着这些工作。可能看我还比较老实听话吧,科室主任对我尤为关照、器重,想重点培养。这样,一九九四年,我便开始着手准备考研。在复习期间,有一天,我去同事宿舍借书,当时她正与一位男士说话,不经意间我逮着了这么一句:“一切都是无常的,有什么可信赖的。”想不到这句话竟成了我进入佛门的起因。当时不知怎的,猛然间,我就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小男孩。平常我从不愿与陌生人讲话,但这次我却主动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行列。后来又看了几本那个男士推荐的佛学书,感觉其中所说颇有道理。半个月后,还是通过那位偶然邂逅的男士,我荣幸地见到了来自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一位大恩上师。通过交谈,在我对佛教有了更明确的认识并澄清了许多迷惑后,我就正式皈依了。接下来,我便放弃了工作和世间所谓的发展前途,只身走进了佛学院这片新天地,开始了新的人生旅程。

 

通过学佛,我明白了,苦乐其实缘于自心。若能认识自心的话,则无论怎样的外境皆可成为一个人成长发展的顺缘、助缘。这样的话,人世间的所有沟沟坎坎,在一个以佛法调伏了内心的人看来,又何尝不是平坦大道呢?明白了这一点后,当初因那个小男孩之死,而在心中泛起的对自己未来道路的恐惧感便消失殆尽了。

 

起先我是趁着寒假偷着跑到学院来的,因此也就不可避免地遭到了父兄来抓的厄运。为此我也流了许多泪水,尤其是想到从小就关爱我的母亲……然而好似铁屑完全被佛法这块巨大的磁铁紧紧地吸附住一样,在这里,我每天都沉浸在法喜之中,完全忘记了世俗的牵累。记得最初听缘起性空的道理时,自己周身汗毛竖立,兴奋不已,觉得世间的一切学问在佛理面前都显得十分渺小、不堪一击。学佛后,我才真正认识到一个人来到人世间的意义,也真实感受到人身的价值所在。因而在喇荣圣地我一呆便是六年多,而且越学越感到佛法的博大精深,任何外界的阻挠都不可能再将我拖回到老路上。

 

如今,在我的同学当中,有些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已有一番造就;有的正在攻读博士、博士后;还有的在国外深造。但可惜的是,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学佛。但愿有一日,我能成为他们进入佛门的桥梁。

 

 

 

听完曲丽荣的经历,我的感触是:一个人不管他以前如何,从现在开始,快快走上行善断恶的道路才是最紧要的,也才是最有意义的。给漫漫人生铺就平坦大道的并不靠外在的攀缘造作,而是依赖心的内省与调伏,心的调伏又最终只能通过佛法才能彻底得以解决。世间上的一切痛苦,比如战乱、道德沦丧、物欲横流等等,其根本原因都在于内心的三毒炽盛。人如果生了贪心,则贪污、盗窃、邪淫等行为当然就有可能发生;如果人人都怀有嗔心,那么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没有战争、屠戮与伤害?而人若无智慧,那他的行为又怎会如理如法?

为了让我们的人生变得平坦,我们的人民能享有幸福,我们的社会拥有和谐与温情,让我们都把目光关注在自己的心相续上吧。若人人都能断除自心的一切恶源,那这个世界恐怕就会比佛陀在世时更加美好!

在痛苦中觉醒

 

每个人探寻人生究竟意义的途径都有所不同:有些是遭遇太多违缘而入佛门,以期找到摆脱痛苦的方法;有些是因为看透了这个世界虚幻的表象而选择了正道;还有的通过思维甚深道理而对般若正见确立起信心……不过,无论人们选择的道路有多么不同,只要诚心学佛,他们最终都能摆脱烦恼抵达幸福的彼岸。

记得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圆体显然属于前者,他“爆发”的方式便是选择了佛法作为导火索。不过他刚来学院时,可能是因为被痛苦折磨得太久、太厉害的缘故吧,求解脱心切的他,在对佛法还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就手捧一把宝剑来到我面前,要向我求一种六个月就能斩断烦恼丝、直趋圆满境地的大法……

 

 

痛苦能压垮人,也能逼人趋向坚强。自那以后,我对圆体也就多了一分关注。

了解多了,知道他曾在中央美院上过学,酷爱绘画。那么下面的他的这幅“自画像”,不知能否清晰地为朋友们勾勒出他本人的轮廓?

 

在近四十年的人生岁月里,我曾从事过室内外装璜、CIS、灯光效果等等实用美术的设计与创作,同时对纯艺术也有着强烈的兴趣。在进行美术创作之余,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我总是有许多不解的困惑。

 

每当放下画笔,开始思维当今世界的风云变幻时,那份感觉总是苦涩而失落的。五颜六色的油彩建构起关于世界的纷繁缤纷的表象,但油彩背后的事实,总让人感觉其实所有的颜色都只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苍白!但这种苍白却变幻出那么多空洞又足以迷惑人的色彩。这时候我开始理解古人所谓“五色使人目盲”的深义了。

 

我十分赞叹法兰西杰出的雕塑艺术大师奥古斯特·罗丹(1840——1917)不朽的雕塑作品《思想者》。那个有着一双深邃目光的人,似乎正想穿透时光的迷雾,去把握自己的生存困境。“思想者”的目光并没有仰望星空,但几乎所有见过这座雕像的人,都能马上体悟到他的“思想”其实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就是这位雕刻出人类思索的广袤与迷离的伟人,曾经非常豪迈地宣称:“我们的社会将要多么快地把过去存在的错误与丑恶除掉,而且我们的世界将会何等迅速地成为乐园!”

 

每当想起罗丹的这句话,我的心总会立即沉入悲哀的深渊。一百年过去了,罗丹的梦想一次次被证明为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只是一个罗丹,正像莎士比亚所言:这个世界充满喧哗与骚动,其实都只是痴人在说梦。还是这位罗丹,他还有一件伟大的作品《地狱之门》。我觉得这件作品倒有些符合预言的特性,只不过现今地球上的“地狱”景观,远比罗丹的作品惨烈百倍!单以波黑为例,交战双方,特别是美国,在那个地区投下的贫铀弹就相当于当年在日本广岛所投下的原子弹当量的十倍!

 

先哲曾警告过后人:以巧智对付巧智是非常危险和愚蠢的行为。而纵观当今全球,恐怕说“以巧智对付巧智”都太过美誉了。现今的世界格局,正逼迫人与人、国家与国家之间都在走“以强力制服强力,以霸权对抗霸权”的路子。这样造成的结果,将是非常危险而愚蠢地将整个地球变成活地狱。

 

地狱之门已洞开无数,天国之路又何处寻觅?

 

想起美国电影大师库布里克的对人类未来的预警之作《奇爱博士》。那里面的核武器狂人稍一发神经,整个地球就可以被毁灭无数次。三、四十年过去了,这部电影真的成为了一则预言。高度发达的科技,没能把“错误与丑恶”除掉,相反,某些电脑黑客人为设计的故障,可以使美国总统随时打开控制导弹发射系统的黑匣子。我们的生命就悬于那一丝之间!

 

罗丹啊罗丹,假若你活到现在,还会雕塑“思想者”吗?恐怕一尊名为“绝望者”的雕塑将会出自于你的手下了。

 

那么放下画笔,不去审视周遭的世界,反观一下自己的生活又如何呢?

 

那就只能用“一团糟”三个字概括了。

 

学佛前,我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诸如围棋、跳舞、唱歌、各种纸牌、电子游戏甚至搏击术,全都在我的爱好之列,因而各路朋友也参差不齐。就拿跳舞来说吧,我不敢说自己是舞帝,但在我们那一杆人马里,至少也称得上是王子了。假若一天有48个小时,我也不会“三缺一”的,我对玩太在行了(学佛后才知道这是由于自己慧浅障重,习气业力所致。)。

 

再看看我的家庭。父母一方面对我很溺爱,一方面又专横不讲道理,很多时候让我难以适从。妻子,说到她,只能长叹一声,她真称得上是刁蛮无理了。她自认为自己很漂亮,经常出入舞厅、牌场。当她沉迷于牌局中时,便会与人打得天昏地暗、面无人色,甚至彻夜不归。

 

罢!罢!罢!谈这些只会越发让我感觉无聊、感觉压抑。

 

也就是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中,在外面的世界看到太多的丑恶与无奈,在笔下的油彩中怎么也找不到“悠然见南山”般的和谐,在家庭生活中又越来越厌倦自己及家人的庸庸碌碌之后,真的是在一种走投无路的极度空虚苦闷中,我才开始在佛法中去探寻一种别样人生的。

 

记得在接触佛教以前的最憋闷的日子里,自己的内心深处常常会涌起一股股莫明的悲哀。这种悲哀在我离家奔赴色达喇荣佛学院的车上,达到了最高潮,仿佛从内心深处奔涌而出,似乎要把我以及整个世界吞没……

 

好在最后终于来到了色达喇荣!

 

从出家到现在已两年多了。回过头再看看自己当初的选择,有时真忍不住要暗自窃喜。假如我没有遇到佛法,假如我没有选择佛学院,那么现在的我又会飘荡在何处呢?是在牌桌旁,还是在舞场里?还是整日握着画笔,试图描绘出这个我根本把握不住的光影世界?要么就是忧心忡忡地睡在自己的床上,担心原子弹会落下来?

 

回顾自己所走过的这些弯弯曲曲的路,我真想把自己的反思、审视与朋友们分享。当初曾热切地关注过科技的发展,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其实现代科技基本上还停留在对显法的研究层次上,而对空性之理则视而不见,更不用说“显空双运”了。科学巨人爱因思坦终其一生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而牛顿晚年的困惑,就在于他对科学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从而导致他向上帝那里乞求宇宙的第一推动力。粗浅者不明所以,动辄批判牛顿为倒退、迷信,其实牛顿的这种“倒退”实在是因为没有因缘值遇佛法而做出的痛苦“迷信”呀。

 

对佛法的偏见乃至诽谤也情同此理。《佛教科学论》云:“知识水平一般,甚至连普通的家务也茫无头绪的人,对佛教就没有理由横加非议。否则越乱评议就越发显出自己的浅薄无知了。”

 

所以真希望每个人都能对佛法作一个客观、平心气和的研究。不论你是像我那样,于穷途末路之际才把佛法当作最后的拯救者;还是正处在得意洋洋之时,而不屑或无心于对佛法的了解,都祈望大家能静下心来仔细地审视一下佛法对我们周遭世界的理解。

 

而今,正如一位西方哲人所言,“整个大地充满了狡诈者。”难道不是吗?在一个没有人害怕因果,也没有人承认轮回的社会里,你还能坚持说这个世界是一个美丽新世界吗?

 

离开画笔所粉饰的那个世界,走到佛陀所揭示的真实世界中来,心中常常有两种感情在交织冲撞着:对自己选择的欣慰;对未觉悟者的悲哀。当我穿上庄严的僧衣,站在雪域神山之巅,遥望那灯火辉煌的迷幻世界时,我总在想,那里有我的父母双亲,有我的兄弟姐妹。什么时候他们也能挣脱出那迷幻之网、踏上菩提正道呀?!

 

 

 

应该说圆体已踏上菩提正道了,现在的他比起两年前已成熟了许多。未来的路还很长,而选择在他,成就与否也在他本人。以他目前的精进来看,我相信他前面的路途一定会充满光明。

发现心灵的归宿

 

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四,六二年的今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听母亲讲,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是亮丽的,天空蓝得透明,朵朵白云在家乡的帐篷顶上悠闲地飘荡。时不时地,空气中还传来周围牧民诵经念咒的声响。三十九年后的今天,当我坐在学院的花园里,任思绪去捡起这么多年来所走过的风雨人生的一鳞半爪时,母亲和蔼的微笑、家乡的蓝天白云,还有佛法的点点甘露,这些我恐怕一生都忘不了的印迹,又重新浮起在脑海。我想即就是我奔赴天涯海角,这些景致也都会永远陪伴我的。

听说汉地的许多地方为庆贺我的生日,今天都举行了各式各样的放生活动,对此我表示深深的谢意。不仅现在,将来乃至后世,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想纪念我的人,他们在六月初四作放生的话,我都会永远感激他们。

 

 

正思量时,就见彭措拉姆带了一大帮她的那些大学时的朋友向我这里走来。彭措拉姆已多次来过藏地了,刚开始时是跟着别人,后来是让很多人跟着她,而且追随者越来越多。这个毕业于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专业的才女,不仅有经济师及注册评估师的职称,而且还是著名作曲家罗念一创办的格桑拉女子合唱团的合唱队员。听说她在某个经济电台听众热线节目担任客座主持时,也深受广大听众的喜爱……

 

“堪布,生日快乐!”人还未到,彭措拉姆的声音就已先传了过来。看着她与伙伴们叽叽喳喳的欢快样子,我想何不借此机会让彭措拉姆给我,特别是给她这次带进来的这批朋友们讲讲她的学佛缘起呢?这个在世间社会风风火火的成功女士的学佛之道,应该对她的朋友们不无裨益吧。

 

我的童年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不到两岁,我就随着父亲住进了那个年代特有的牛棚,吃的是玉米饼、咸菜疙瘩,睡的是铺在水泥地上的草席。没有小伙伴陪我嬉戏,更没有五花八门的各式玩具。整日游荡在一群学识渊博的叔叔们中间。刚听完达芬奇画蛋,又缠着他们讲曹冲称象;一会儿想象自己是弹奏《月光奏鸣曲》的盲女,一会儿又猜想“红于二月花”的“霜叶”究竟长得什么样?

 

因为家庭的良好熏陶,我没有荒废我的读书时光,每次都以轻松的姿态跨过一个个考试难关,这才为我赢得了现在稳定而令人羡慕的工作。我仿佛格林笔下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一样过着公主般的生活,整日出入酒巴、饭店、卡拉OK厅、美容院、时装展等场所,拥有上百套的各式时装,CHANEL、DIOR等几百乃至上千元一瓶的世界顶级香水、化妆品也常常因为过期而挥发浪费掉。

 

春天,我徜徉在新加坡圣陶沙的丛林里;夏天,我从韩国济州岛的海边踏浪而归;秋天,我漫步巴黎塞纳河畔,回想着雨果于《悲惨世界》中描述的冉·阿让可悲可叹的一生;秋天,我陶醉于奥地利首都维也纳音乐厅里《蓝色多瑙河》的优美旋律中,过着自认为高雅而有品味的生活。

 

这是一个资讯发达、信息爆炸的年代,一切都讲究金钱、效率:文学作品用的是网络语言;朋友之间的交流通过Email;情人的打情骂俏也以电话为媒体;同一单元楼的邻居鸡犬之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人与人之间缺乏深层次的沟通,处处防范、战战兢兢、互相算计、尔虞我诈,大家都这么时髦而病态地活着。眼见周围的同事朋友有的精神失常,有的甚至自杀。

 

曾经大声地宣布“这是一个美丽动人的世界,一切的悲哀,离我们是那么的遥远而不着边际啊!”的女作家三毛,用一条丝袜结束了曾给人们带来无数浪漫幻想的生命;而于山海关卧轨自杀的海子也曾留下过“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的思考;大洋彼岸又传来了诗人顾城杀妻自尽的噩耗,他曾在诗中充满激情地写道:“我赞美世界,用蜜蜂的歌、蝴蝶的舞、和花朵的诗。”……

 

他们的死深深地刺伤了我,因我曾将他们作为自己思想行为的楷模,以为这些偶像们能将我引向幸福的伊甸园。然而事实告诉我,花前月下、诗情画意并不能解决灵魂深处的惶恐,幸福不是永恒的。物质生活的极大幸福并不等于精神上的快乐和满足,一味地追求物质生活的享受只能让我面临更大的困惑。

 

在德国的科隆大教堂,在威尼斯的圣马可大教堂……看到那些虔诚的人们跪倒于耶稣脚下,我也开始对灵魂和精神的问题进行深深的思索。科学极端发达的西方人也离不开宗教的精神支撑,著名科学家爱因斯坦也“晚节不保”成为佛教的信仰者。科学和宗教不是对立的,宗教可以解决科学所不能解决的精神上的空虚,使一个灵魂变得更加坚强完美的只有信仰。

 

大街小巷都放着郑钧的《回到拉萨》;“雪山、青草、美丽的喇嘛庙……”随着歌声,我也跟着朋友去了位于藏地的色达,见到了碧蓝如洗的天空、辽阔无垠的草原以及阳光下生活单纯而幸福的人们。

 

当我来到色达喇荣佛学院时,看到遍布山野的修行人的小木屋,我惊呆了。难以想象在人烟稀少的高原深处,竟有如此之多的修行人,而且其中为数不少的人来自于生活条件优越的汉地。

 

僧侣们的诵经声震撼着我,世间难以计数的美妙音乐,从无有如此韵致。它们清越如天籁之梵音,荡涤了纷扬的污秽尘埃,淹没了功名利碌的喧嚣,使我躁动不安的心灵得到安宁与静谧。

 

通过与僧侣们的交谈,我了解到世上还有修行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平淡而又丰富多彩,单调而又其乐无穷。也了解到学院院长晋美彭措法王是一位了不起的大成就者,他的智慧和品德感召了各路精英云集于此潜心修行,使学院于短短的十几年间规模不断扩大,成为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

 

短暂的旅程结束了,心却留在了高原。

 

不顾亲友的劝阻,我背负行囊一次又一次独自来到为之魂牵梦绕的色达。那些隐藏在暗红色僧袍下的多姿多彩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修行人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恬静安详而且神秘的生活吸引了我;法王及堪布活佛们风趣的语言、深邃的智慧、高尚的品德、殷切的关怀、和蔼的笑容更使我倾倒。记得多年前,每当读到吴均的“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时,总忍不住要掩卷感慨。而今,“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生活却如同一个久远的梦从我的记忆深处被唤醒。

 

我成为了一名佛弟子,并学会了诵经,而且还开始攻读以前自认为枯燥无味的佛学书籍。其实佛祖释迦牟尼正是因为世事无常、轮回痛苦才舍弃王位,不畏艰难,孜孜不倦地去追求真理的。佛在证悟实相后,又四十九年如一日地把自己的所得化为八万四千法门去度化每一个有缘众生。上师们也以“智不住三有,悲不住涅槃”的无缘大悲心,为使无边有情脱离轮回、获得解脱而应机施教、不辞辛劳。上师和佛祖的慈悲胸怀使我明白,要摆脱现实生活的无奈,修行是唯一最究竟的途径。特别是当我看到关于般若空性的理论时,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一下被打碎。佛学理论给了我无穷的想象空间,解答了心中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更使我的信心与日俱增。

 

反思过去,我为自己的愚昧而感叹;旁观周围,我为别人的执著而悲哀。我多么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大家:现实如同镜花水月,忙忙碌碌、恩恩怨怨,只能徒增烦恼、于事无补,并受制于业力的牵引。而我于佛学知识的海洋中欣喜若狂、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养分,全然不知身之所在。

 

社交场所消失了我的踪影,我的突变引起了别人的猜测。当朋友们重新接近我时,发现我开始变得豁达坦然、知足少欲。其实是佛学理论使我重新定位好人生坐标,而每当实际生活中遇到难题,感觉山穷水尽疑无路时,还是佛法又让我柳暗花明又一村。于是我的佛教书籍常常被人借走,而当我再进高原时已不是孤身一人,总有一大帮朋友追随。我的朋友们也被上师的智慧和慈悲倾倒,有的皈依佛门,有的因此而写下一篇篇与佛教有关的文学作品。

 

有时也要面对另一些人的不解,每当此时,我就深感自己知识的匮乏,人格的缺陷。我多么希望度化众生事业如海的上师那无边的智慧,也能融入自己的相续,使我也能给饱受热恼之苦的芸芸众生带来一丝清凉的慰藉。我正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着。

 

最后,我想告诉大家,修行的道路是崎岖而漫长的,但收获却是妙不可言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亲自尝一尝梨子才知道梨子的甘甜。

 

 

 

 

彭措拉姆的故事让我感慨良多。如今的她正为获取宇宙人生的真理而孜孜不倦地精进修持着佛法,这一点确实值得感叹、随喜。记得黑格尔说过:“真理诚然是一个崇高的字眼,然而更是一桩崇高的业绩。如果人的心灵与情感依然健康,则其心潮必将为之激荡不已。”

今天收到那么多的生日祝贺,而她的这份礼物尤为别致。很感激她的讲述,让我在这样一个又平常又不平常的日子里,得以听到一个学佛者的心声,并得以预见到,更多的人将会因这心声的传递而共同踏上追寻心灵归宿的路途。

正寻思间,猛然发现太阳已开始西落了。朵朵云彩此时汇归为天边无际的壮丽晚霞,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种庄严、肃穆的灿烂霞光中。金黄、桔红的光线把我、彭措拉姆、她的朋友们、花园、、草地、远山……全都带入了一片静谧的氛围中。

就让我们此刻把身心全都消融在这清净廖廓的天地之中吧……

 

 

【讲记】《中观四百论》69

 

 

 

明天过后就是四月,四月是很殊胜的月份,从8-15号之间有三个大的节日在里面:释迦牟尼佛降生日、成道日、涅槃日,所以修这些各种各样的法特别殊胜。金刚萨埵法会也是以前法王如意宝亲自观察之后安排下来的,所以是一个很殊胜的大法会。

 

在这样的法会中,大家都需要好好地修法,因为无始以来积累了很多身体、语言、意所造的各式各样的罪业,这些罪业有些是自性罪包括的,有些是佛制罪所包括的,如果不把罪障忏悔清静的话,我们肯定没办法现前各种各样的圣道、功德。而且尤其和僧众一起共修,功德也是特别巨大,所以要好好念咒。

 

还有另一方面有些内地的居士和出家人,和自己有联系的,应该通过打电话的方式通知这个事情。今天早上上师也说了,虽然直接来佛学院不是很方便,但是因为佛学院是发起的地方,如果他们也一起参加共修,他们把数字报过来,念了40万遍的话,可以获得所有僧众的加持,回向的时候可以把他们的善根一起回向,所以有很殊胜的必要。

 

堪布的意思是从后天1号开始,在30天中念完40万遍金刚萨埵心咒。所以请大家各自转告,通过打电话的方式比较快。而且道友多一点,念的人就多,不仅仅念的人有利益,而且对遣除众生的障碍、末法时代修法的违缘,对整个佛法、对众生来讲都有重大的意义。

 

所以堪布的意思是请大家各自发起,因为每个人都认识很多人,一个一个通知就很方便,通知得早一点,他们还可以联系其他人,这样就需要时间。所以今天、明天就可以开始,通过打电话的方式逐渐通知,让他们好好发心,和僧众一起共修金刚萨埵法会。来的话肯定不太方便,但是在当地自己如果有这样的心发愿一起参加,功德是一样的。我自己也没什么联系的,就是给你们通知。有责任的缘故,给你们讲一下,你们各自联系的人肯定很多,所以可以给他们说一下,把这些意义,把自己或他人修法的障碍遣除的这方面好好跟他们讲,他们肯定愿意修法的。

 

下面开始传法,所传的法是圣天菩萨所造的《中观四百论》。

 

中观四百论》分甲一、初义;甲二、正释论义;甲三、末义。

 

甲二、(正释论义)分二:一、总义;二、别义。

 

乙二、(别义)分二:一、明依世俗谛的道次第;二、释胜义谛的道次第。

 

丙二、(释胜义谛的道次第)分二:一、广释胜义谛;二、造论宗旨和断除敌论余诤。

 

丁二、(造论宗旨和断除敌论余诤)分二:一、略明造论的所为;二、断除敌论余诤。

 

第十六品 教诫弟子品

 

通过前面十五品的学习之后,弟子相续已逐渐成熟,对世俗谛的修法已经有了了解,对胜义谛如何抉择空性,对世俗中不灭显现的道理也大概了解了,现在又把最重要的教诫在十六品中再宣讲。此品胜义谛的理论方面不是很多,主要是断除他宗对空性方面的不理解,断除这方面的执著稍微多一点。

 

这一品主要是使我们了解的空性如何善加成立的方法,或者学了空性教法后,相续中还有对空性细微的执著、怀疑,通过辩驳的方式可以善加遣除。把这些最微细的障碍遣除后,自己相续中可以产生比较清净的佛法正见,佛法正见可以通过本论学习之后可以产生。

 

前面是世俗谛,后面是胜义谛,而且遣除了怀疑,相续中大概有个完整的修法的道次第,在这时可以建立起来。


戊一、略明造论的所为:


由少因缘故,疑空为不空,
依前诸品中,理教应重遣。

 

这个颂词讲到造论的因缘,为什么造这部论呢?首先讲到“由少因缘故”,因为众生无始以来在流转轮回的过程当中,通过很微少的业因缘,虽然众生在流转轮回的时候,现在感受各种痛苦,他的因缘很多很多,前面在讲第六、七品的时候,讲见到一个果的时候,可以推出很多因,现在众生流转轮回的时候,他的因缘实际上细分的化无量无边,但是如果要归纳的话,就是无明愚痴,通过无明愚痴不了解诸法的本性,然后生起实执,造各种各样微细的罪业。如果广说,众生流转轮回的因是无量,但是如果归纳的话,是很少的因缘,通过一点点很少的因缘,通过无明愚痴而进行流转的。

 

因为微少的因缘,众生就开始实执,然后“疑空为不空”,众生所看到的现象和实际诸法的本相,实际是没办法相融合的。诸法的本性本身来讲是大空的体性,离开一切四边,泯灭了一切能取和所取二取的执著,也泯灭了三轮的执著,或者人我和法我都是空性的,它的本性是这样的。但是众生通过前面讲的微少的因缘,通过无明愚痴,怀疑空为不空,产生种种实执。

 

现在我们可以通过其他的教义,如《定解宝灯论》第六个问题中讲到这样的次第,佛陀所见到的明空的大法界,是最了义的实相。实际上一切诸法的实相就是如此存在的,但是众生相续中不同层次的愚痴程度,分别见为很多不同的东西。比如在我们面前所显现的众生、一切不清净的器世界,这个实际上有没有呢?实际上没有的。既然没有,为什么我们见得到呢?就是通过我们的业障、业力所现前。

 

我们修道的目的,就是通过不断净化自己的相续,不断认识到像这样空性的道理,通过空性的力量清净相续中存在的各种各样的实执、各种各样的产生一切不清净法的习气,清除之后,逐渐逐渐见为清净,乃至于罪障最终清净的时候,就和佛一样。佛陀是最了义的所见,他所见的法界是最了义的,最圆满究竟的。所以从这方面我们可以了解,我们现在所见到的一切全部是虚幻的,都是一种虚假现象。

 

前面第一个问题主要是分析了众生为什么流转,或者通过什么因缘众生流转,“疑空为不空”。讲记中还提到比喻,黄昏时自己在角落里见到一根绳子,通过各种各样的因缘,主要是相续中的非理作意做怪,为什么这样讲呢?虽然有黄昏的因缘,绳子的因缘也是存在的,但是相续中如果没有这样的非理作意,黄昏也好,绳子存在也好,根本没办法引生蛇的执著。但是通过昏暗的因缘、绳子聚集时,因为相续中本身就有蛇的印象,所以这时相续中产生非理作意、颠倒执,认为是一条蛇,生起蛇执后,产生恐怖。实际观察时,恐怖也是虚幻的,根本没有办法成立。产生恐怖的因缘,就是相续中的非理作意而来的。所以打破相续中的非理作意非常关键、重要。

 

同样的道理,众生现在产生实执、或者流转轮回的虽然有很多其他的内外因缘,但是最关键的还是相续中的无明愚痴,所以这时必须要通过诸佛菩萨所宣讲的圣教,和他们宣讲的殊胜理论,来观察、打破相续中的无明愚痴,打破之后获得殊胜正见,智慧增长,无明就减弱,所以如果把无明愚痴破掉以后,其他的一切烦恼都可以破掉。

 

所以,“依前诸品中,理教应重遣”,因为看到众生流转的原因,或者看到众生流转轮回可怜的景像,这时油然产生大悲心,宣讲了第十六品的内容。

 

前面的十五品中,通过引用教证、各种各样殊胜的理论,打破众生相续中无明愚痴的黑暗。十五品中,前八品讲世俗谛,世俗谛中又分产生出离心的修法、生起菩提心的修法。为什么要这样讲呢?因为观待后后,前前成了他的加行。

 

出离心是所有一切入道的根本,不管大乘、小乘,如果要进入殊胜的正道修行,必不可少的出离心在相续中必定要产生,小乘行者需要产生,大乘行者同样需要产生,所以前面四品是小乘、大乘共同的因。

 

作为大乘行者来讲,肯定不能单单产生一个出离心,相续中必须要产生菩提心,有了菩提心之后,才可以算是大乘的修行者,所以观待菩提心来讲,前面四品就成了它的加行,成了产生菩提心的入门的方便。

 

为什么成为它的加行呢?出离心难道不是使你厌离轮回吗?实际上如果相续中如果有大乘的种姓,观待轮回的痛苦,它有两个作用:一方面,菩萨见到轮回痛苦后,油然产生一种厌离心,对轮回的一切显现法不可能贪执,产生一种出离、厌弃的想法;但是因为相续中有大乘种姓的缘故,他自己产生厌离心之后,自然而然可以推知其他的众生实际和我一样,都是在轮回中,没办法摆脱,所以通过种姓之力,油然产生大悲心,因此他就是通过观察轮回的痛苦、本性,产生的厌离心和菩提心,所以成了他的加行。

 

菩提心又怎么样成为后面的加行呢?要成为真正的菩萨,必须要现证空性,现证人无我、法无我空性之后,登初地,成为真正意义上佛的意子。而要登初地、现见空性,相续中菩提心绝对不可少,所以在《定解宝灯论》第二个问题中“遣除正见歧途”的时候宣讲了第二个问题,声闻罗汉的修法是有垢的。为什么有垢呢?因为相续中没有发起殊胜的菩提心,单单想要修一个人无我获得一个涅槃,这时就成了一种劣道、歧途。真正观待大乘菩萨来讲,绝对不能单单证悟一个人无我,他还要发起菩提心。所以从这个方面观察,单单发起出离心,不发起菩提心,就成为歧途。所以为了现证大空性,菩萨必须要发起菩提心,在这个基础上才可以真正地修法。为什么这样讲?因为菩萨是度化一切众生的,不是为了把一切众生从恶趣度到善趣,或者不是从轮回中度到小乘的涅槃而已,而是为了一切众生成佛而发起这样的心。愿一切众生成佛,自己不先成佛是不行的。所以为了这样究竟的目的,首先发起菩提心,自己求佛果,自己获得佛果后,然后将众生安置在佛位,所以菩提心就绝对成为现证大空性的加行,有这样的次第。

 

所以观待后后,前前就成了它的加行,在前八品中进行了如是的宣讲。如是了解之后,通过前面出离心和菩提心的修持后,使众生成了一种道器,该厌离的世间八法,已经了解了或正在修持、或已经厌离了,该发起的菩提心自己也发起了,这时可以进入空性的修持。怎么样对他宣讲空性的修法,完全没有一点障碍,所以这时给他宣讲胜义谛的修法,通过各种各样的观察,破除常有、我执、时间等等,最后破除有为法。观察这一切法之后,就了解实际一切法都是空性的,不管是人我,还是法我,这两种我都是根本不存在的法。有了这两种我执,导致众生没办法获得究竟的解脱,所以作为菩萨,通过殊胜的观察,断除这些执著、障碍,会现证空性。前面这些品中所讲的内容,前面通过教和理着重遣除,“重遣”,前面诸品中已经着重遣除了。

 

还有一种道理是什么呢?前面诸品虽然已经着重遣除、打破了实执,但是为了弟子的相续中进一步巩固这样的见解,这时再依靠前面诸品的内容归纳起来,再作一个精要的开示。这一品中第一个颂词一方面宣讲了前面十五品的内容,以着重遣除的方式进行宣讲,然后重也可以是重(chónɡ)遣的意思。

 

刚开始我们看时到底是重(zhònɡ)遣还是重(chónɡ)遣,多音字,两个方法都可以解释:一个是着重(zhònɡ)遣除,前面诸品中已经着重遣除了实执;第二个方面是重(chónɡ)新再遣除,前面的怀疑已经遣除过后,在十六品中,针对相续中剩下的比较微细的执著,依靠前面诸品的内容,再重新进行遣除,所以都可以理解。如果观待全论来讲,是着重的意思,观待这一品来讲,是重新、再一次的意思。这两个方面都可以理解。这是造论的所为,为什么宣讲这一品呢?什么目的呢?两个方面都可以了解。

 

戊二、 (断除敌论余诤)分八:一、遣除破空性的理;二、破落边宗之实执;三、有无二者是否实有其理相同;四、破成立毕竟无宗;五、破由有空性的因喻则不应成立空;六、明开示空性的所为;七、明有无二过之执都是颠倒;八、明无有理由能破离边。

 

“断除敌论余诤”,通过二十四个颂词,遣除八种怀疑、争论。

己一、 (遣除破空性的理)分三:一、空性宗不能破;二、不空宗不能成立;三、用余理破。

 

有些人想通过自己的邪分别破除空性宗,实际上没办法破除。遣除破空性就是这个意思。

 

庚一、 (空性宗不能破)分二:一、正明;二、以相同义而破。

 

辛一、正明:

 

正破承接第一个颂词的内容,因为第一个颂词圣天菩萨已经讲了造此论的所为、必要、动机。这时有人就会讲了,既然前面一个颂词讲到了动机是为了破除众生的实执,实际上按照你们的观点观察时,你的动机、必要没办法安立。为什么呢?因为你有这样的动机在宣讲本论时,能说、所说、说者都存在的缘故,空性就没办法安立,这二者之间是互相矛盾的。

 

什么是能说呢?所谓的能说是像十六品这样的词句,肯定是有的;所说,是十六品中宣讲的世俗谛和胜义谛的道理、所诠义,这也是有的。为什么有呢?前八品讲了世俗谛的所诠义,后八品讲了胜义谛的所诠义,意义肯定是有的。说者有没有呢?也有,这部论就是圣天论师所造的。所以这三者都得到,明显都能看到词句、所诠义、圣天菩萨造,三者都可以得到。


能所说若有,空性则为无,
诸法假缘成,故三事非有。

 

“能所说若有”,三者都有,“空性则为无”,空性就没有了。你想通过空性的正理打破众生相续的实执,他认为你们自宗自相矛盾:一方面你想通过空性打破别人的实执;一方面在这个论典中能说、所说、说者三者都得的到。这时你又说是空性的,这两者就明显矛盾,所以怎么样安立自宗呢?他想从这个角度,认为中观宗有能说、所说、说者,他认为这是个非常可靠的根据,明显可以成立,认为空性肯定是没有的,认为中观宗没办法回答,陷入自相矛盾、两难的境界。

 

实际上下面回答时,根本没有这样的过失。“诸法假缘成,故三事非有”,在中观宗的眼里看起来,一切诸法都是通过虚假的因缘和合而成,既然这样,一切诸法都是没有实有的,那么“三事”,能说、所说、说者是没有的。

 

为什么这样讲呢?能说的词句为什么没有?能说的词句通是过纸、墨、工人的加工,通过各种各样的因缘,假缘和合之后,法本、词句显现出来。

 

所说的空性也是通过因缘聚合而产生。当然空性是通过因缘聚合而成,要分成不同的角度,一切诸法空性的道理是不是通过因缘产生的呢?肯定不是的。这里的空性是什么意思呢?这里观待了能诠、所诠二者,从这个角度进行观察的。既然能诠句是假缘合成,通过能诠所表达的所诠义,在这个角度上是因为观待能诠的句,通过行者的思维、相续中产生的一种善分别,所以在行者相续当中产生的所诠义也是一种假立的,所以也是因缘和合的。

 

说者圣天菩萨也是因缘聚合的。什么样的因缘呢?如果我们观察,从他的五蕴来讲,他也是五蕴聚合的。如果他是圣者的身份,菩萨显现在众生面前的时候,通过他自己的功德、愿力,观待众生相续中的善法、善业,再观待时间、因缘等等,因缘聚合时,他就显现出来了,像佛的化身一样,这也不是真实的实有,这是中观宗善巧成立的。

 

这里是什么意思呢?中观宗所讲的空性是站在胜义谛的角度,遣除一切众生的实执,能说、所说、说者是一种方便,主要的角度落在世俗谛中。前面我们分析过了,现在我们所抉择的空性,本体是胜义谛的体性,是佛菩萨相续中的内证功德。但是在我们面前抉择这样的空性时,观待能诠、所诠,相续当中所产生的空性义是世俗谛所包括的,因为它是分别念所摄。

 

所以这方面一观察,一分开二谛,能说、所说、说者三者在世俗谛中可以安立,是通向究竟胜义的阶梯,殊胜的方便。在世俗中通过假缘和合而有,正说明了它不是实有的。敌宗或实有宗想通过能说、所说、说者三者都有,而空性是无的,像这样的观点想破斥空性宗,绝对没办法破斥。分二谛的时候,世俗谛中通过假缘而成,胜义谛能说、所说、说者三者都没有,都不缘。

 

以上是正破。

 

 辛二、以相同义而破:

 

若唯说空过,不空义即成,
不空过已明,空义应先立。

 

相同义,即相同的理论、相同的根据进行破斥。到底谁和谁相同,在哪个方面相同?我们还要进行分别。分别之后我们知道,科判中讲的相同义是从这个地方来破的。

 

首先我们来了解敌宗的观点,敌宗认为:中观宗所宣讲的一切诸法空性的意义是有很多过失的,没办法安立。什么过失呢?

 

第一、中观宗说一切诸法是空性的,但是众生面前眼识可以现量看到、鼻可以闻到、舌可以尝到、身可以感觉得到,所以绝对不是空的。而中观宗说是空的,这是一个大的过失。如果是空性的,就成了前面所讲的一样,应该成了兔角、虚空花等等,这个过失也有的。

 

第二、还有什么过失呢?如果一切诸法是空性的,绝对没办法产生作用。如柱子,如果按照我们实有宗来安立,柱子是实有的,而且它有实有的功用,可以撑梁,把梁撑住,房子就不会塌下来。正是因为实有的缘故,功用才可以显出来。如果柱子完全是空性的,它怎么可能有撑梁的作用呢?所以这个方面也是没办法安立的。

 

所以他认为像这样阐述一切诸法是空性有很多过失。既然有很多过失,空性宗就不成立了。既然空性宗不成立,反过来,不空义就可以成立,实有宗的宗义就成立了,他想从这个方面破斥中观宗的观点。

 

他们的观点知道后,下面我们再用相同的道理,即同等理观察他们的观点,通过这个方式进行破斥。什么样的相同理呢?

 

“若唯说空过,不空义即成”,如果按照你们的观点来讲,单单宣讲了空性的过失,不空的意义就可以成立,因为空性有很多过失的缘故,所以不空义就可以成立实有,“不空过已明,空义应先立”,同样的道理,在前面的七品中已经着重宣讲了无量无边的不空的过失,不空的过失已经很明显的缘故,空性的意义也应该首先就成立。这个时候你们才来辩论,就来不及了。因为在前面七品中,通过殊胜的道理已经打破了,如观察常品、根境品、有为相品等等时,有很多过失。

 

如果像这样的诸法完全是不空的,是安立在什么位?是安立在凡夫位吗?在圣者位吗?或者不空的话,不空的境界中,有没有凡夫的显现?如果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凡夫,而凡夫通过修道舍弃凡夫位,趋入涅槃,绝对没办法成立的。为什么这样讲呢?刚开始他处于凡夫位,有他的我执、业惑烦恼、种种痛苦,他又不空的话,就没办法转变、舍弃,既然这样,你们修道有什么用呢?就没办法舍弃凡夫位的状态,而趋往圣者位的状态。

 

如果最初处在圣者位,也不要修道了。为什么这样讲呢?一切众生刚开始就是圣者,又是不变化的。既然不变化,又怎么通过修道,重新获得圣者的果位?也是没必要的,没办法获得解脱的。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诸法不空,一切诸法的显现刚开始有没有?如果刚开始有的话,不空的缘故,没办法变化的缘故,这时显现就会永远存在,或者刚开始的状态是没有的话,永远不可能产生一切万法,因为没办法从无到有的过程转变的缘故,永远没办法舍弃没有的状态而成为有,这些过失你怎么样回答呢?

 

前面一个个观察的时候,不空的过失已经非常明显,所以从这个角度讲,“空义应先立”,这是相同理而进行破斥,你说了空性的过失之后,不空义、实有义就成了;反过来进行观察的时候,前面给你们观察了很多不空的过失,这时“空义”早就应该在前面成立了。

 

这里通过了同等理,也就是中观宗自己不承认,中观宗虽然这样安立,但是自己不接受这个过失。你的过失如果你这样承许,这个道理反过来再观察你的观点,这时你的观点也破掉了。我自己是不承许的,我就是单单是用你的理论来破你的理论而已,相同的理论进行破斥,这样的理论我不承许、不接受。同等理是从这个角度进行观察的。

 

以上第一个问题抉择完了。

庚二、 (不空宗不能成立)分二:一、正明,二、破彼断过

 

辛一、正明:

 

诸欲坏他宗,必应成己义,
何乐谈他失,而无立己宗。

 

如果你想要毁坏别人的宗派,首先你自己的观点、宗义应该很明确的建立起来。首先建立起来之后,我是这样承许的,你的宗派和我的宗派意义不一样,所以我要破斥。我要破坏你的宗派首先我的宗派必须要善加安立,清楚知道我的宗派是怎么样的。一般的道理就是这样的。如果毁坏他人的宗派,首先自己的宗派应该成立起来,比如空性宗就是这样的。

 

空性宗自己承许,一切诸法完全是无自性的、空性的。通过各种各样的理论善加成立自宗之后,遇到有实宗、外道、或者相续中有执著的小乘行者、世间人,这时他们相续中的观点、执著和真正自宗的观点矛盾了,不一样了。我想毁坏他的宗派,这时我们承许是空性的,你的观点和我们的观点不一样,所以有什么什么过失,这时开始破斥了,一般辩论时都是这样的规律,所以说“诸欲坏他宗”,只要是一切宗派想要毁坏其他宗义,“必应成己义”,首先必须把自己的宗义建立起来,是这样的规律。

 

但是你们的观点没有这样,“何乐谈他失”,你们只是谈他人的过失,比如前面认为中观宗的空性义有什么样的过失等等,“而无立己宗”,但是没办法真正地成立自己的宗义。你自己的宗义是什么?你们和中观宗辩论的宗义,你们的观点是什么呢?就是成立是实有的,不能堪忍像中观宗所承许的一切诸法是空性的道理,因为无始以来串习的实执,无明愚痴非常厚重的缘故,所以一听到中观宗宣讲空性的道理时,自己就没办法接受,这时就开始辩驳。辩驳时是不是已经把自己宗派的意义已经成立得非常完美了呢?完全都没有一点过失了呢?不是的。

 

前面在七品中从破常品,一直到破有为相品,七品的内容详细的观察你们宗派的意义,绝对都没有一个成立的。只要是安立实执,不管是很粗重的,还是非常微细的实执,完全一个都没办法安立。对于很厚重的实执,比如外道认为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我,顺世外道或一般世间上的人,认为世间一切都是实有的执著,这是非常粗大的实执;还有一些比较微细的实执,如小乘中一些行者,认为微尘的实有、刹那的实有,这方面比较微细;再往上,随理唯识宗承许胜义中识不能破,是实有的,这个方面也是很微细的实执;再有最微细的实执,像中观自续派的分开二谛的观点,认为显现不破,空性是有的,像这样最微细的边执,只要有一点点边执,绝对都要破除,没办法安立。所以不管是粗大、微细的实执也好,在前面诸品一个个观察的时候,没有一个宗派能够成立的。

 

所以,这时你要说中观宗的过失,你首先把你们的宗派善加安立了,如果能够安立,为什么在前面七品中没有善加安立自己的观点呢?所以“何乐谈他失,而无立己宗”?首先把你们自己的宗派立起来,但是没办法安立,前面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理论进行了破斥。

 

科判是正破,不空宗不能成立。这时没有详细讲为什么不成立的道理了,为什么呢?因为这一品是归纳,前面的七品没办法成立实有的道理已经详细作了抉择,这个地方不再重新做抉择了,这里主要是指出他的过失而已。就是说你有这样的过失你知不知道?前面把你已经破除了,现在还要说中观宗的过失,哪有资格呢?从这个方面了解它的核心意义。

 

辛二、破彼断过:

 

“断过”,指他想要断除空性宗对他说的过失,他自己做一些辩答,但是中观宗又要打破他的辩答。

 

若观察即无,彼不成为宗,
则一性等三,亦皆非宗义。

 

“若观察即无,彼不成为宗”,一方面中观宗重复他的观点,一方面包含了敌宗的观点。

 

对方怎么样成立呢?他们说按照中观宗的观点,一切所知法,通过中观宗的胜义理论观察,全部都成了空性,“若观察即无”,一观察诸法就成了空性了。这样的话,你们的空性宗也没办法安立,“彼不成为宗”,你们的空性宗怎么安立呢?没办法成立。为什么没办法成立呢?他们说:你们中观宗观察的时候,通过胜义理论,把一切所知法,粗大的法,不管是心法也好,色法也好,观察了都认为是空性的,这个前面已经了解了。但是我们再问你一句:“你的空性教义是不是所知?”我们说:“是所知。”“是所知,那你们的观点来讲是一切所知都是空性的,既然一切是空性的,空性也是所知的缘故,既然是空性就应该没有,难道这时舍弃你的自宗吗?这样观察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吧。你前面的颂词讲的‘诸欲坏他宗,必应成己义’,这时你们自己也没安立你们自己的宗派,按你们的观点来观察的时候,自相矛盾。你认为空性破一切所知,而我们观察空性是不是所知时,你说又是所知,既然这样观察一切所知是空性,空性又是所知的缘故,既然是空性就是没有,既然是没有,你自己的宗义就没有安立,怎么来说是我们的过失呢?”

 

他认为从这个方面回答得很善巧,从这个方面想要辩驳空性宗,这根本没办法破斥。我们破斥他们的断过,对他们的回答再进一步观察。

 

下面正式破斥,“则一性等三,亦皆非宗义”,如果中观宗通过观察之后,没办法成立自宗,空性没办法安立,这是我们承认的。为什么承认呢?他们认为中观宗一承认就输了。为什么不能承认?答案绝对没过失的。

 

中观宗自己本身的意义就是这个。空性只是一个阶梯、方便而已,实际上空性是绝对没办法安立的。我们如果认为相续中有个空性,然后在我们的相续中牢牢把它抓住,平时再修炼它,把它磨得很圆,最后就证悟空性了,并不是这样的。空性的意义是一个方便而已。

 

通过观察这样的有法,破除有法之后,暂时观待有法,它有一个空性,真正修的时候,空性的执著必须要舍弃的。空性是不是一种执著呢?我们说空性是一种执著,既然是一种执著,符不符合法界自相呢?不符合。既然不符合法界自相,那么最终需不需要舍弃呢?需要舍弃的。一个个这样问答下来,空性的种子绝对要舍弃的。中观宗本身的意思就是这样的。

 

但是中观宗没从这方面回答,你们既然说通过观察空性宗没办法成立,这时你们的观点也是同样的,“则一性等三,亦皆非宗义”,本身你们自己的意义通过观察中观宗的过失,想认为中观宗不成立而毁坏中观宗,毁坏中观宗之后你们想成立什么呢?不外乎想成立你们的法是实有的。这时我们再观察你们所谓的实有法到底是不是成立的,一观察的时候也没有,相同的道理。

 

怎么样观察呢?“则一性等三”,一性、异性、非一非异性“等三”种。为什么有这样三种呢?讲记中也讲了,一个法要成立,而且它是实有的,绝对是有三个方面的:实有的法是一个体性的;实有法的有支和分支是分开的,他性的;或者是非一非异的,没有其他第四类。

 

观察的时候,通过离一多因的方式观察,一性彻底打破;再观察它的各个分支,一个个观察的时候,比如把柱子分成三截,一体就没有了,然后再观察三截,每一截再观察,一个个观察,又没有了,所以像这样一和异都没有办法安立实有;那么非一非异更没有。前面通过这方面的观察都有了解。

 

所以,你说中观宗的空性通过观察之后不成立自宗,那么你想成立你的实有宗,观察你们实有的观点,一性、异性、非一非异性,一观察的时候,你们也“亦皆非宗义”,你们自己的观点也一样没办法成立实有。

 

他们想从这个方面破除中观宗,而不知道自己正在犯这样的过失,所以中观宗从这样的角度来善巧分别。

但是为了遣除行者相续中的怀疑,什么样的怀疑呢?这时有人引发有这样的想法,既然通过这样观察之后,是不是最后会得到这样的结论,空性宗也没办法成立,也已经失坏他自己的宗义了,实有宗也没办法成立,也失坏他自己的宗义。这时中观宗是不是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是的。

 

如果我们要遣除这样的怀疑的话,可以进一步进行分析:一切诸法本身就是空性的,世俗位中有它的显现而已,空性位中不管它的显现还是空性都不缘,都不执著,所以空性宗只不过是用这个方法、角度打破执著而已。实际上中观宗要成立缘起性空的道理非常容易,非常简单就可以成立,所以通过像这样的缘起生、因缘聚合的道理,一一观察的时候,绝对可以成立中观的宗义,不会失坏中观的宗义。

 

前面也讲过:中观宗在名言中、世俗中,显现和空性二者是互相观待的,有显现的时候有它的空性,有空性时,它的显现肯定是有的,这是中观宗的精华要义,胜义中显现和空性二者都不缘。所以站在世俗谛的角度缘起生,站在胜义谛的角度空性的执著也舍弃,哪个角度都可以安立自己的宗派。反过来讲时,外道就没办法安立了,他只是想通过破中观宗的观点、能立来成立实有,但是一观察时,实有根本没办法安立,从这方面可以遣除他的怀疑,中观宗根本没有这样的过失,完全可以轻易地摆脱他们所提的问题。

庚三(用余理破)分二:一、以现见因破实有空不合理;二、由成立空性而成立实有宗即不合理。

 

用余理破:通过其他的道理还可以进行破斥,再进行抉择。

 

一、以现见因破实有空不合理:他宗想要通过现见的根据,认为一切是现见的,应该是实有的,想要通过这个根据打破空性的观点。这也是不能安立的。

 

二、由成立空性而成立实有宗即不合理:他想要通过成立空性的方法,来成立实有。这也是没办法安立。

 

以上两个方面都要打破。

 

辛一、以现见因破实有空不合理:

 

许瓶为现见,空因非有能,
余宗所说因,此无余容有。

 

首先他们有这样的观点,“许瓶为现见”,他们说一切诸法是实有的,不应该是空性的。为什么这样讲呢?以瓶等为例子,瓶子、柱子、一切有情、山河大地等等,这完全是众生现量见到的东西,现量见到的东西,你还说没有,是空性的,完全没办法安立。

 

所以“空因非有能”,成立诸法空性的“因”,能立、根据,这里的“因”不是因果的因,中观宗经常有因出现在论典中,这里的因是根据、道理、能立的意思,而不是因果的因。所以像这样空性的能立“非有能”,没办法建立起来,所以你的空性的能立根据打破之后,承许一切诸法是空性的道理哪里有呢?所以他说,现量是最可靠的,在一切量中,现量是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亲手摸到的,你还说是空性的,还说是没有的,还有很多理论想要强辩,事实胜过你的雄辩了。

 

他想要通过现量的方式来安立的话,也是绝对不能安立的。“余宗所说因,此无”,其他的宗派,指除了空性宗之外的有实宗。有实宗自己所说的成立自己实有法的因,比如这里说的现量见,观察时根本没办法安立,所以叫“此无”。

 

那既然这样,怎么破斥他的现量呢?破现量在根境品中已经破过了。这里再简单地观察一下:比如眼识现量见到瓶子,一般世间人都是这样执著,或者我们自己相续当中还有剩余的比较顽固的执著,如果是现量见,我们就观察,既然是眼识现量见,那么现量见到什么呢?

 

首先观察产生眼识的第一个因——色法,色法如果能能够成立,我们说现量见,但是一观察色法,色法的本身绝对没办法安立,没办法安立色法是存在的。所以,这时所见的外境没有了。前面观察过,色法既然由八种微尘聚集的,本身也没有实有的体性,所以通过破色法的道理一观察的时候,所见的外境色法没有。

 

见到的媒体是什么呢?眼根,通过眼根见到的。观察眼根是什么?眼根也是色法的体性,通过观察色法的根据把眼根也破除掉了。

 

色法也没有,眼根也没有,那么通过色法和眼根所产生的眼识哪里来的?稍微做观察的时候,你的现量根本没办法成立。像这样一观察,想要通过现量的方式来成立诸法实有,绝对不可能。

 

或者通过前面所讲的非常锐利的观察方法,通过三种时位,你的眼识是色法之先吗?或是色法之后呢?还是同时呢?一观察时,都没办法安立。眼识在色法之先,成了无因,眼识没有任何因缘产生;如果眼识在色法之后,第一刹那色法已经灭了,第二刹那眼识才产生,所以也是没办法缘;前面也讲过,同时也没办法成立因果关系,毕竟来讲,要成立眼识,要有一个因,前因后果,同时没办法发生这样的关系。通过三时观察也可以打破,方方面面都可以打破。

 

这样的话,你的现量所见是什么呢?根本没办法安立现量所见的问题了。尤其是现代人认为见外法是一种光影的投射,这更没办法现量见到自相。像这样一个一个观察的时候,你的“余宗所说因,此无”,在中观宗面前,完全没有能立,彻底打破,没办法安立自己的现量成立。

 

“余容有”,指中观宗的理论,金刚屑因、离一多因、大缘起因等等,不仅仅中观宗可以成立,“余”是其他宗派面前,“容有”也可以成立他的观点。中观宗自己通过宗因喻三相的方式进行观察,通过严密的推理方式可以安立一切诸法无自性的观点。前面通过七品的内容,讲的时候没有严格使用因明三相,实际上通过严格的因明三相的观察,宗因喻每一个都可以成立。

 

而且还有一个很明显,或主要的内容,有实宗要成立诸法是实有的,找不出一个实有不变化的比喻,中观宗要成立自己的无实有的、缘起产生、现而无自性的比喻,通过梦、幻、阳焰、水,很多比喻都可以成立。所以,既然这样,你们又没有理论,又没有比喻,怎么可以安立呢?

 

中观宗一观察时,理论方面很锐利,实执方面全部都可以一一打破,从比喻方面很多都可以比喻。既然这样,“此无余容有”,你们的观点没有,而我们中观宗成立空性的观点,你们对方也是必须要承许的,梦、幻是大家都承许的比喻,“以二同许喻”就是从这个方面讲的。像这样观察,想要通过现量而成立实有,是绝对不可能安立的。

 

辛二、由成立空性而成立实有宗即不合理:

 

他们又换了一个方法,有很多狡猾的观点。他们换了什么方法呢?首先成立空性是有的,然后从观待的角度来成立不空,从这个方面进行安立的。他们的观点是什么样的呢?

 

他说:首先我们成立一切诸法是空性的,我们现在承认。空性之所以成为空性,必须要观待他的不空法,有一个法的基础,有个瓶子,这时我们说空性是有的。反过来说,有了空性,肯定说明法就是有的。所以既然法有的,就说明是不空的法。他从这个方面成立,首先有个狡猾的观点,我承许你的空性,但是你也必须要承许我的不空的观点,因为二者是观待的。因为前面中观宗抉择的时候,空性不是单独的空性,空性肯定有他的显现,有显现肯定有他的空性,所以前面通过七品的内容,严密的理论成立了空性,现在我们该有结论了,是什么呢?就是因为你的空性有的,所以这时有个最关键的问题提出来。空性有就成立显现有,而且显现就是不空的。因为前面中观宗说显就是空,空就是显,现在空性已经成立了,中观宗通过广大的理论建立了空性的观点,这时再收回来,既然空性有,显现肯定有。所以他想要从成立空性的方式,成立不空。这是绝对打破的。

 

中观宗不看你是不是讨好他的,他就是跟随理论、法界的自性进行观察,中观宗自己的观点:暂时来讲,显就是空,空就是显,有显现的时候就有空,空性存在就有显现,这是暂时的,这是众生分别念面前这样成立。真正他自己的自相,根本没有能知所知的差别,显现和空性的戏论彻底泯灭。这个颂词就是从这个角度进行观察的。

 

既无有不空,空复从何起,
如无所治品,能治云何成。

 

这是比较了义的观点,空性我们前几天也讲了总义,暂时在众生分别念前,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就有显现,有显现的时候肯定是空的,有空的时候肯定是有显现的,这二者没办法分离的,这是显空双运的观点。但这是暂时位,是一种方便而已。

 

中观宗不是安立这个就是究竟的观点,因为显即是空,空即是显的时候,实际上在众生分别念面前,哦,这个是显现法,这个是空性法,有这两种法的执著,我们在抉择空性的时候,在我们相续中还是有这样的分别。但中观宗根本不认为这是了义的。中观宗说,这是一种暂时位,一旦到了胜义位时,显现的执著也要泯灭,空性的执著也要泯灭,这二者平等离一切戏论,从非常了义的法界自性的角度进行抉择的时候,必须要了解。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种辩论、辩驳,实际上讲到了中观宗的本义是这个,也就是应成派所抉择的最究竟的意义,显现也不承认,空性也不承认,暂时来讲二者都承认,究竟来讲二者都不承认,泯灭一切戏论,因为只要你有少许的执著,就没办法趋入法界自相。这个少许的执著不管是对显现法,显空双运中的显现,或显空双运中的空性,对这二者只要有执著,都不是法界自相,中观宗不仅打破粗大的执著,细微的执著同样要打破,这个颂词(录音无声)也没办法成立。就是因为二者是互相观待的,一个有,一个就有,一个没有,另外一个也没有。所以“既无有不空,空复从何起”。

 

这个是进深一步,昨天大概也讲了。第一步是打破实执,第二步是泯灭两种执著,泯灭空执,所以“既无有不空”,不空既然没有了,不空的显现法本身没有了,空性又从哪里安立呢?也是没办法安立的。

 

“如无所治品,能治云何成”?如是没有所对治的违品的时候,能治方面的空性又如何能成立呢?所治和能治二者是互相观待的,有一个所治的障碍、实执的时候,这时有一个能治,能够对治它。一个是所对治的对境、对象,能治是能对治它的方法,这时所对治是不空的执著,能对治是像这样的空性的正理。所治已经没有了,能治又怎么样安立呢?

 

如果以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讲记中以梦来进行比喻,梦喻很好理解。自己做噩梦了,被怨敌所追杀,自己跑来跑去跟他打,首先打的对象是自己的怨敌,自己和他打仗,最后把他打赢了,把怨敌打败了、打死了或打跑了。观察的时候,在梦中有没有所对治的怨敌呢?有的,肯定是实实在在,梦中的时候他对你做追杀,做障碍。能治方面有没有呢?也有,自己通过很多方面去对治他,这二者暂时来讲都有。但是真正我们观察时,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观察昨天晚上的梦,哪里有个怨敌呢?怨敌也没有,昨天晚上能治,自己和他打的过程,用的方法也是没有的。所以,暂时来讲,二者都有;究竟来讲,二者都没有。就是这样的道理,中观宗就是这样抉择的。

 

所以,你自己认为成立了空性,不空应该成立了,绝对没办法安立的。你如果承许一切诸法是实有不空的法,前面已经破斥了。你如果想承许如梦如幻的显现法,在究竟位也可以破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站在世俗位或后得位,都没办法安立实有的观点,要是站在胜义位或究竟位,更没办法安立。所以你想通过成立空性的方法,来成立不空的观点,无论如何没办法安立。在这个颂词中讲到了,暂时的中观宗的承许,二者是观待有的,究竟位时二者都没有的观点,应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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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宇宙奥妙之门

 

圆春原是成都电子科技大学英语系本科生,九九年来到学院。他的年龄虽不大,但性情却很温和,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印象,所谓“疾言厉色”在他的脸上是看不到的。在一次管家会议上,我问起他的学佛因缘。他敞开心扉,向我讲述了他的心灵蜕变史。

 

 

 

 

 

学佛是我真正懂事以后的人生选择。而在小时候,我们家乡用来骂人的最厉害的一句话便是:你咋不去当秃子?这种对和尚的蔑称,使我的幼小心灵对出家人生起了一种非常不好的印象。

 

小时候挺怕死的,所以非常喜欢“及时行乐”这句话。万一哪天没命了,而人生中的许多乐趣都还没尝到,这岂不太亏了。因而初中时我就“及时”地抽烟喝酒,如此“行乐”了两三年,结果考试成绩经常名列倒数前几名。乐趣没找着,母亲倒是痛哭了几回,以致最后补习了一年方才得以混进高中。

 

高三时,偶尔接触了“潜息气功”,按照它的要求尽可能实地修炼了一段时间后,浑身上下出现的灵异现象让我既新奇又大惑不解,这是我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一种身心体验。我自己的觉受和同学亲友的一些事实,渐渐使我相信,可能平常我们对身心世界忽视得太久,所以一旦“潜息气功”帮助我们重新打开身心世界的一个窗口时,我们这才发现,原来自身竟蕴藏着如此巨大的潜能。练了大概一年左右吧,身心的确有些改观,因而对特异功能的存在也确信不疑。但有一日,忽闻初中时的一女同学因舞场惹祸而横尸家门,这件突发事件却让我不得不重新定位生命的健康标准与含义。我本来就怕死,从小到大一直都畏惧死亡。现在又亲眼目睹了生命的脆弱,人生苦短之感便渐渐开始充溢心胸了。

 

这时,一位同学给我介绍了几本书:《向知识分子介绍佛教》、《一位科学工作者研究佛经的报告》及《佛学群疑》等等。本是带着挑剔的目光以谨慎的态度接受这几本书的,只准备将佛法当作修习气功的辅助而已。谁料经一段时日的悉心投入后,原先自己对社会、人生的一些苦闷的思索与迷惘,竟在经书当中一扫而光!自己感到受佛法甘露滋润得畅快无比,与自己的心机甚相契合。不久,我便彻底放弃了气功,心安理得地开始遨游在解开宇宙奥妙之门——佛法的无边智慧海洋里。熏习日久,我竟悄悄地萌发了出家之志。为慎重起见,我做了三、四年的痛苦等待。有时为了“考验”自己,便有意恣情放浪形骸,以便观察此心能否真正淡于红尘、安于宁静、不为身色犬马所左右。同时我又全力争取考上外省(我家在贵州)重点大学,一方面,多少让父母稍感安慰;一方面又可摆脱他们的直接影响,等因缘成熟后好悄然出家。

 

最后,我愿遂矣——我顺利地考入了四川成都电子科技大学。上大学时,我常常悲哀地发现,大多数同学根本不理解我。他们有的认为我将成为书法家,因为只要临赛前找几本帖子参研一下,不久我的一幅中堂或对联便有可能在全校获一等奖;而我平日的行履,又被一些同学当作薄情的花花公子,因我和许多女同学的关系都不错,尽管我不对其中任何一位有非分之想,但还是被他们当作“大众情人”;舞场中,我的劲舞很受欢迎;戏台上,扮演“流氓”角色更是我的一绝……于是他们就都接纳了我这世俗方面的显现,而对我的信仰,却仅仅当作是一种人生戏耍。正如一女同学所说:“彭大师(他们对我的戏称)会信佛?他会出家?我才不信呢!”

 

心的真诚无人喝采,行为的造作倒“应者云集”,这世界是否有点儿乾坤颠倒?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觉得出家修行才是我这一生中最应该走的道路。

 

九九年夏,宽霖老和尚与清定上师相继离世,在成都的我,心中茫然不知所措,顿觉人世无常、胜缘难求。小时候一直畏怕的死亡阴影,更使我对了生脱死的佛法修习充满了渴望之情。儿时对出家人的恶劣印象,也早已被对闻思经论、闭关苦修的出家生活的向往所取代。我本来就鄙夷犹豫不决的小人之性,特别是当对前途又有了一定的把握与规划时。那么该怎么办呢?大丈夫当机立断!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拎着简单的行李,念着大悲咒,我一路径直奔向期盼已久的佛法圣地——色达喇荣佛学院。

 

现在,我在学院已呆了两年了,这两年来的闻思让我对那些误解佛法、鄙视出家人的愚痴之人的言行深感痛惜。我真想告诉他们,如果你真的关爱生命,如果你真的想探究关于身心乃至宇宙的终极真理,那为什么不能以宽容的精神来对待佛法呢?佛法至少不会让我们杀人放火,佛法至少不会简单到让我们相信有一个所谓的“造物主”存在。那么有什么理由不给它一席生存之地呢?

 

记得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死之时,心中万分留恋与恐怖。也许出生前,同样因恐怖与万分不情愿,我们哭着来到如此难舍之人间。”此之话头话尾,细心者颇值一参。三世因果之确有,使我安心不少。对死亡的害怕,也就悄无痕迹地消融在自己当下的努力与对未来的长远确定性规划当中了。

 

我学佛仅属刚刚涉及,略知皮毛。现举《大方广佛华严经》中的点滴内容,将我的心得体会呈现给人们。

 

经中,佛陀不假借任何仪器设备,在他自证的现量境界中,提到各种生命体所居世界,有仰世界、覆世界、侧世界等种种情形。联系地球,以北极之处为仰世界,则南极处为覆世界,赤道上为侧世界。如此,地球之圆相已见端倪。扩而宏之,经有“十方三千大千世界”的说法,正是“十方虚空无有穷尽,世界国土不可限量。”因此,佛教的空间是无穷浩渺的,时间亦无始无终,远非“天圆地方”的狭隘思量所可比拟。如此广大宇宙,又与我们的身心世界和谐一体,是一整合的统一场,有着众妙之门,即《华严》所云“十玄门”。将之比照当今科学理念,颇令人玩味,在此不行广述,有兴趣者当可自行比照浏览。总之,若将我们的身心世界命名为法界的话,那么四种法界则可将宇宙人生万象的奥秘尽示无余。

 

四法界即理法界、事法界、理事无碍法界、事事无碍法界。对一凡夫而言,通过修行,历此四层次即可证得一真法界的实相境界,也即成佛。最起码,若我们懂得了理法界的内含,便可了知佛教圆融大平等的义理。从竖向来看,现在入于过去,过去入于未来,一念可入漫长历史,漫长历史又可归为一念。从横向来说,没有绝对卑微的小,因为任何一都是一切;也没有绝对威压超级之大,因为一切又都是一。由此横竖无二,故而一味平怀,等视群生。这无疑为社会建设及人心调适提供了理论方向。并且,若人们按佛教的方法去实践,最终则必能超越凡情,远离一切烦恼困顿,进入自由王国的大乐实相境界。

 

所以我真诚奉劝诸位有识之士,只有深入经藏,方能智慧如海。如能沿着闻思修的路径前行,待一朝灵机妙发,终可顿然朗彻大千世界本来风光。从而得以让人生、让理想、让全部的身心全都豁达无碍、悠游自在、神游无极、通透十方。到那时,尽虚空皆我体性,满大地是我光明!

 

真乃庆快平生。

 

 

 

圆春一口气讲完他的大学生活、他的思想转变、他学佛后的观点境界,这当中我都一字不漏地品味着他的全部谈话内容,我尽力想走进并把握这个学佛者的内心世界。等他意犹未尽地结束他的论述时,我发现在座的管家们有的已酣然入梦;有的睁大兴奋的双眼,似乎跟我一样欣喜于圆春精彩的人生展览;还有的则窃窃私语,好像一方面对圆春今天的侃侃而谈表示惊讶,一方面又对他的学佛之路议论纷纷……但我最终不得不终止这一切,我提醒大家:“还是让我们进入正行吧,毕竟我们这次开会的议题不是圆春的学佛之道与华严十玄。”打断了大家的分别念后,我们开始进入了今天的议事日程……

 

在一家我所知道的临终关怀医院里,一位近七十岁的女士,名叫艾蜜莉,罹患乳癌已经到了生命终点。她的女儿每天都会来探望她,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好。但当她的女儿离开之后,她几乎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坐着哭。不久我才知道个中原委,因为她的女儿完全不肯接受她的死是不可避免的,总是鼓励母亲“往积极方面想”,希望能藉此治好癌症。结果,艾蜜莉必须把她的想法、深度恐惧、痛苦和忧伤闷在心里,没有人可以分担,没有人可以帮助她探讨这些问题,更没有人可以帮助她了解生命,帮助她发现死亡的治疗意义。

 

生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与别人建立无忧无虑而真心的沟通,其中又以与临终者的沟通最为重要。艾蜜莉的例子正是如此。

 

临终者常常会感到拘谨和不安,当你第一次探视他时,他不知道你的用意何在。因此,探视临终者请尽量保持自然轻松,泰然自若。临终者常常不说出他们心里真正的意思,亲近他们的人也常常不知道该说或做些什么,也很难发现他想说什么,或甚至隐藏些什么。有时候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因此,要紧的是,用最简单而自然的方式,缓和任何紧张的气氛。

 

一旦建立起信赖和信心,气氛就会变得轻松,也就会让临终者把他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温暖地鼓励他尽可能自由地表达他对临终和死亡的想法、恐惧和情绪。这种坦诚、不退缩地披露情绪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让临终者顺利转化心境,接受生命或好好地面对死亡。而你必须给他完全的自由,让他充分说出他想说的话。

 

当临终者开始述说他最私密的感觉时,不要打断、否认或缩短他正在说的话。末期病人或临终者正处于生命最脆弱的阶段,你需要发挥你的技巧、敏感、温暖和慈悲,让他把心思完全透露出来。学习倾听,学习静静地接受:一种开放、安详的宁静,让他感到已经被接受。尽量保持放松自在,陪着你临终的朋友或亲戚坐下来。把这件事当作是最重要或最可爱的事情。

 

我发现在生命的所有严重情况里,有两件事最有用:利用常识和幽默感。幽默有惊人的力量,可以缓和气氛,帮助大家了解死亡的过程是自然而共通的事实,打破过分严肃和紧张的气氛。因此,尽可能熟练和温柔地运用幽默。

 

我也从个人经验中发现,不要用太个人化的的观点来看待事情。当你最料想不到的时候,临终者会把你当作愤怒和责备的对象。诚如精神医师库布勒罗斯所说的:“愤怒和责备可以来自四面八方,并随时随意投射到环境去。”不要认为这些愤怒是真的对着你:只要想想这些都是由于临终者的恐惧和悲伤,你就不会做出可能伤害你们关系的举动。

 

有时候你难免会忍不住要向临终者传教,或把你自己的修行方式告诉他。但是,请你绝对避免这样做,尤其当你怀疑这可能不是临终者所需要的时候。没有人希望被别人的信仰所“拯救”。记住你的工作不是要任何人改变信仰,而是要帮助眼前的人接触他自己的力量、信心、信仰和精神。当然,如果那个人确实对修行能够开放,也确实想知道你对修行的看法,就不要保留。

 

不要对自己期望太大,也不要期望你的帮助会在临终者身上产生神奇的效果或“拯救”他,否则你必然会失望。人们是以自己的方式过活,怎么活就怎么死。为了建立真正的沟通,你必须努力以他自己的生活、性格、背景和历史看待那个人,并毫无保留地接受他。如果你的帮助似乎没有什么效果,临终者也没有反应,不要泄气,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关怀会产生什么影响。

 

表达无条件的爱

 

临终者最需要的是别人对他表达无条件的爱,越多越好。不要以为你必须是某方面的专家才办得到。保持自然,保持你平常的样子,做一个真正的朋友,如此,临终者将肯定你是真的关怀他,你是单纯而平等地跟他沟通。

 

我曾说过:“对临终者表达无条件的爱。”但在某些情况下,这绝非易事。也许我们跟那个人有很长的痛苦历史,也许我们会对过去对他所做的事感到愧疚,也许会对过去他对我们所做的事感到愤怒和厌恶。

 

因此,我建议两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帮助你打从内心对临终者产生爱。我和那些照顾临终者的学生们都发现这个方法很管用。第一,看着你眼前的临终者,想象他跟你完全一样,有相同的需要,有相同的离苦得乐的基本欲望,有相同的寂寞,对于陌生世界有相同的恐惧,有相同的隐密伤心处,有相同的说不出的无助感。你将发现,如果你确实做到这一点,你的心将对那个人开放,爱会在你们两人之间呈现。

 

第二种方法,我发现这种方法更有效,就是把你自己直接放在临终者的立场上。想象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你,正在面临死亡;想象你痛苦而孤独地躺在那儿。然后,认真地问自己,你最需要的是什么?最希望眼前的朋友给你什么?

 

如果你做了这两种修习,你就发现临终者所要的正是你最想要的:被真正地爱和接受。

 

我也常常发现,病得很严重的人,期待被别人触摸,期待被看成活人而非病人。只要触摸他的手,注视他的眼睛,轻轻替他按摩或把他抱在怀里,或以相同的律动轻轻地与他一起呼吸,就可以给他极大的安慰。身体有它自己表达爱心的语言;使用它,不要怕,你可以带给临终者安慰和舒适。

 

我们常常忘记临终者正在丧失他的一切:他的房子,他的工作,他的亲情,他的身体,他的心。我们在生命里可能经验到的一切损失,当我们死亡时,全都集合成一个巨大的损失,因此临终者怎么可能不会有时悲伤,有时痛苦,有时愤怒呢?库布勒罗斯医师认为接受死亡的过程有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失望、接受。当然,不见得所有人都会经过这五个阶段,或依照这个次序;对有些人来说,接受之路可能非常漫长而棘手;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完全达不到接受的阶段。我们的文化环境,不太教育人们了解自己的思想、情绪和经验,许多面临死亡及其最后挑战的人,发现他们被自己的无知欺骗了,感到挫折和愤怒,尤其当没有人想了解他们衷心的需要时。英国临终关怀先驱西斯里·桑德斯(CicelySaunders)说:“我曾经问过一位知道自己将不久人世的人,他最想从照顾他的人身上得到什么,他说‘希望他们看起来像了解我的样子。’的确,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事,但我从未忘记他并不要求成功,只希望有人愿意试着了解他。”

 

重要的是,我们要愿意去尝试,而我们也要再三向他肯定,不论他感觉如何,不论他有什么挫折和愤怒,这都是正常的。迈向死亡将带出许多被压抑的情绪:忧伤、麻木、罪恶感,甚至嫉妒那些身体仍然健康的人。当临终者的这些情绪生起时,帮助他不要压抑。当痛苦和悲伤的波浪爆破时,要与他们共同承担;接受、时间和耐心的了解,会让情绪慢慢退去,会让临终者回到真正属于他们的庄严、宁静和理智。

 

不要搬弄学问,不要老是想寻找高深的话说。不必“做”或说什么就可以改善情况,只要陪着临终者就够了。如果你感觉相当焦虑和恐惧,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对临终者老实地承认,寻求他的帮助。这种坦白会把你和临终者拉得更近,有助于打开一个比较自由的沟通。有时候临终者远比我们清楚他们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我们需要知道如何引出他们的智慧,让他们说出他们所知道的。西斯里·桑德斯要求我们要提醒自己,当我们和临终者在一起时,我们并不是唯一的给予者。“所有照顾临终者的人迟早都会知道,他们收到的比他们给予的还要多,因为他们会碰到许多忍耐、勇气和幽默。我们需要这么说……”告诉临终者我们知道他们有勇气,常常可以启发他们。

 

我发现,有件事对我很受用,那就是:面对奄奄一息的人时,永远要记得他总是有某些地方是天生善良的。不管他有什么愤怒或情绪,不管他多么令你惊吓或恐慌,注意他内在的善良,可以让你控制自己而更能帮助他。正如你在跟好朋友吵架时,你不会忘记他的优点,对待临终者也要如此;不管有什么情绪产生,不要以此判断他们。你这样的承担,可以解放临终者,让他得到应有的自由。请以临终者曾经有过的开放、可爱和大方对待他们。

 

在比较深的精神层次里,不论临终者是否晓得,记得他们也有佛性和完全觉悟的潜能,这种想法对我的帮助很大。当临终者更接近死亡时,从许多方面来说,开悟的可能性更大。因此,他们值得更多的关怀和尊敬。

 

说真话

 

人们常问我:“应该告诉临终者他正在接近死亡吗?”我总是回答:“应该,告诉时要尽可能安静、仁慈、敏感和善巧。”从我多年探视病人和临终者的经验中,我同意库布勒罗斯医师的观察:“大部分的病人都知道他们即将去世。他们从亲戚的泪水、家人紧绷着的脸,意识到他们已日薄西山。”

 

我常发现,人们直觉上都知道他们已经为时不多,却依赖别人(医师或亲人)来告诉他们。如果家人不告诉他们的话,临终者也许会认为那是因为家人无法面对那个消息。然后,临终者也不会提起这个主题。这种缺乏坦诚的状况,只会使他感到更孤独、更焦虑。我相信告诉病人实情是很重要的,至少他有权利知道。如果临终者没有被告知实情,他们怎能为自己的死做准备呢?他们怎能将生命中的种种关系做真正的结束呢?他们怎能帮助那些遗眷在他去世后继续活下去呢?

 

从一个修行人的观点来看,我相信临终是人们接受他们一生的大好机会;我看过许多的个人藉着这个机会,以最有启示性的方式改变自己,也更接近自己最深层的真理。因此,如果我们能掌握机会,尽早仁慈而敏感地告诉临终者,他们正在步向死亡,我们就是确实在给他们机会提早准备,以便发现自己的力量和人生的意义。

 

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这是我从布里吉修女(SisterBrigid)那儿听来的,她是在爱尔兰临终关怀医院工作的天主教护士。六十来岁的莫菲先生和他太太,接到医生告知他在世的日子已经不多。第二天,莫菲太太到医院探视他时,两人谈着,哭了一整天。布里吉修女看到这对老夫妻边谈边哭泣,前后有三天之久,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介入。不过,又隔一天,两位老人突然间变得很放松而安详,彼此温馨地握着对方的手。

 

布里吉修女在通道上拦住莫菲太太,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使得他们产生这么大的改变。莫菲太太说,当他们获知莫菲即将远离人间时,就回忆过去相处的岁月,想起许多往事。他们已经结婚近四十年,一谈到他们再也不能一起做事时,自然觉得悲伤。于是莫菲先生写了遗嘱和给成年儿女的遗书。这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因为实在很难放下,但他还是做了,因为莫菲先生想好好地结束生命。

 

布里吉修女告诉我说,莫菲先生又活了三个星期,夫妻两人安详宁静,给人一种平易近人和充满爱心的感觉。即使在她丈夫过世后,莫菲太太还是继续探视医院里的病人,鼓舞那儿的每一个人。

 

从这个故事中,我了解到及早告诉人们他们即将过世,这是很重要的;同时,坦诚面对死亡的痛苦,也有很大的好处。莫菲夫妇知道他们将丧失很多东西,但在共同面对这些损失和悲痛之后,发现他们不会丧失他们之间永存的夫妻之爱。

 

临终的恐惧

 

我确信莫菲太太在过程中,由于面对她自己对于临终的恐惧,才能帮助她丈夫。除非你承认临终者对于死亡的恐惧多么扰乱你,让你自己产生多么不舒服的恐惧,你就不能去帮助他们。处理临终的事,就像面对一面明亮而残酷的镜子,把你自己的实相毫无保留地反映出来。你看到自己极端痛苦和恐惧的脸。如果你不能注视并接受你自己痛苦和恐惧的脸,你怎能忍受在你面前的那个人呢?当你想帮助临终的人时,你必须检查自己的每一个反应,因为你的反应将反映在临终者身上,大大影响到你是在帮助或伤害他。

 

在你迈向成熟的旅程上,坦诚正视自己的恐惧,也将对你有所帮助。我认为,加速自己成长的方法,莫过于照顾临终者,因为他让你对于死亡做一个深度的观照和反省。当你在照顾临终者时,你会深刻地了解到,什么是人生最重要的问题。学习帮助临终者,就是开始对自己的临终不畏惧和负责任,并在自己身上发起不曾觉察的大慈悲心。

 

觉察到自己对于临终的恐惧,非常有助于你觉察临终者的恐惧。请深入想象临终者可能会有的情况:恐惧愈来愈增强而无法控制的痛,恐惧受苦,恐惧尊严荡然无存,恐惧要依赖别人,恐惧这辈子所过的生活毫无意义,恐惧离开所爱的人,恐惧失去控制,恐惧失去别人的尊敬;也许我们最大的恐惧就是对于恐惧本身的恐惧,愈逃避,它就变得愈强大。

 

通常当你感到恐惧时,你会感到孤独寂寞。但是当有人陪着你谈他的恐惧时,你就会了解恐惧原来是普遍的现象,个人的痛苦就会因而消失。你的恐惧被带回到人类普遍的脉络里。然后,你就能够比过去更积极、更具启发性、更慈悲地来了解和处理恐惧。

 

当你成长到足以面对并接受自己的恐惧时,你将对于面前的人的恐惧更敏感,你也会发展出智慧来帮助人,把他的恐惧坦白表达出来,面对它,并善巧地驱除。你会发现,面对自己的恐惧,不仅可以让你变得比较慈悲、勇敢和聪明,还可以让你变得比较善巧;那种善巧将使你懂得运用许多方法,来帮助临终者了解和面对自己。

 

我们最容易驱除的恐惧就是担心在死亡过程中会有舒缓不了的痛苦。我认为世上的每一个人目前都可以不需要有这种恐惧了。肉体的痛苦必须被减到最少;毕竟死亡的痛苦已经够多了。伦敦圣克里斯多福临终关怀医院是我很熟悉的一家医院,我的几位学生就是在那儿过世的。那家医院所做的一项研究显示,只要给予正确的照顾,百分之九十八的病人都可以死得安详。临终关怀运动已经发展出各种以合成药物控制痛苦的方法,而不只是使用麻醉剂。佛教上师强调临终时要意识清醒,心要尽可能清明、无挂碍和宁静。达到这个状态的首要条件,就是控制痛苦而不是遮蔽临终者的意识。目前这是可以办到的事:在最紧要的时刻里,每个人都应该有权利获得这个简单的帮助。

 

未完成的事

 

临终者经常会为一些未完成的事焦虑。上师告诉我们必须安详地死,“没有攀缘、渴望和执著”。如果我们不能清理一生未完成的事就不可能全然地放下。有时候你会发现,人们紧紧抓住生命,害怕放下去世,因为他们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不能释怀。当一个人去世时还怀着罪恶感或对别人有恶意,那些尚存者就会受到更多的痛苦。

 

有时候人们会问我:“治疗过去的痛苦不是太晚了吗?我和我临终的亲友之间这么多的痛苦经验,还可能愈合吗?”我的信念和经验告诉我,绝不会太晚;即使经过巨大的痛苦和虐待,人们仍然可以发现彼此宽恕的方法。死亡的时刻有它的庄严、肃穆和结局,比较能够让人接受和准备宽恕,这是他们从前不能忍受的。即使在生命的最尾端,一生的错误还是可以挽回的。

 

我和那些照顾临终者的学生发现,有一个非常有效的方法可以帮助完成未了的事。这个方法取材自佛教的“施受法”(Tonglen,意为给予和接受)和西方的“完形治疗(Gestalt,译注:完形心理治疗法是一种心理治疗法,可以帮助人处理未完成的心事。)完形治疗是克莉斯汀·龙雅葛(ChristineLongaker)设计的,克莉斯汀是我最早期的学生,在她的丈夫死于白血病之后,进入临终关怀的研究领域。未完成的事往往是沟通受阻的结果;当我们受伤之后,常常会处处防卫自己,总是以自己的立场争辩,拒绝去了解别人的观点。这不但毫无帮助,还冻结了任何可能的交流。因此,在你做这种修习时,必须把所有的负面思想和感觉都提出来,然后尝试了解、处理和解决,最后是放下。

 

现在,观想眼前这个令你感到棘手的人。在你的心眼里,看到他如同往昔一般。想象现在真有改变发生了。他变得比较愿意接受和听你要说的话了,也比较愿意诚恳地解决你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清晰地观想他是在这种崭新的开放状态中,这会帮助你对他比较开放。然后在心中真正感觉最需要向他说的话是什么,告诉他问题在哪里,告诉他你的一切感觉、你的困难、你的伤害、你的遗憾;告诉他过去你觉得不方便、不适合说的话。

 

现在拿一张纸,写下所有你想说的话。写完之后,再写下他可能回答你的话。不要想他习惯会说的话;记住,就像你所观想的,现在,他真的已经听到你说的话了,也比较开放了。因此,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同时在你的心里,也允许他完全表达他的问题。

 

想想是否还有其他你想对他说的话,任何你一直保留或从未表达的旧创伤或遗憾。同样的,写完你的感觉之后,就写下他的反应,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继续这种对话,直到你确实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好保留的话为止。

 

准备结束对话时,深深问你自己,是否现在可以全心放下过去的事,是否满意这种纸上对谈所给你的智慧和治疗,而让你原谅他,或者他原谅你。当你觉得你已经完成了这件事,记住要表达你可能一直保留不说的爱或感激,然后说再见。观想他现在离开了;即使你必须放下他,记住你在心里永远能够保留他的爱,以及过去最美好的回忆。

 

为了让过去的困难更清楚地和解,找一位朋友,把你的纸上对谈念给他听,或者自己在家里大声地念。当你大声读完这些对话之后,你将惊讶地注意到自己的改变,仿佛已经实际和对方沟通过,也和他一起实际解决了所有的问题。然后,你将发现更容易放下,更容易和对方直接讨论你的困难。当你已经确实放下后,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生微妙的转变,长久以来的紧张关系往往从此溶化。有时候,更惊人的,你们甚至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千万不要忘记西藏著名的宗喀巴(Tsongkhapa)大师曾经说过:“朋友会变成敌人,敌人也会变成朋友。”

 

道别

 

你必须学会放下的,不只是紧张关系而已,还有临终者。如果你攀缘着临终者,你会带给他一大堆不必要的头痛,让他很难放下和安详地去世。

 

有时候,临终者会比医生所预计的多活几个月或几个星期,经验到深刻的肉体痛苦。龙雅葛发现,这样的人要放下而安详地去世,必须从他所爱的人听到两个明确的口头保证。第一,允许他去世。第二,保证在他死后,他会过得很好,没有必要为他担心。

 

当人们问我如何允许某人去世,我就会告诉他们,想象坐在他们所爱的人床边,以最深切、最诚恳的柔和语气说:“我就在这里陪你,我爱你。你将要过世,死亡是正常的事。我希望你可以留下来陪我,但我不要你再受更多苦。我们相处的日子已经够了,我将会永远珍惜。现在请不要再执著生命,放下,我完全诚恳地允许你去世。你并不孤独,现在乃至永远。你拥有我全部的爱。”

 

一位在临终关怀医院工作的学生,告诉我有一位年老的苏格兰妇女玛琪,在她的丈夫昏迷不省人事几近死亡时,来到医院。玛琪伤心欲绝,因为她从来没有把她对丈夫的爱说出来,也没有机会道别,她觉得太迟了,医院的工作者鼓励她说,虽然病人看起来没有反应,但他可能还可以听到她说话。我的学生读过文章提到,许多人虽然丧失意识,但事实上知觉作用仍然存在。她鼓励玛琪花些时间陪丈夫,告诉他心里头想说的话。玛琪没有想过要这么做,但还是接受建议,告诉丈夫过去相处的一切美好回忆,她多么想他,多么爱他。最后,她对丈夫说了一声再见:“没有你,我会很难过,但我不想看到你继续受苦,因此你应该放下了。”一说完这句话,她的丈夫发出一声长叹,安详地过世。

 

不仅是临终者本人,还有他的家人,都应该学习如何放下。临终关怀运动的一项成就是:帮助全家人面对悲痛和对于未来的不安全感。有些家庭拒绝他们亲爱的人离开,认为这么做是一种背叛的行为,或是一种不爱他们的象征。龙雅葛劝这些家人想象他们是在临终者的位置上;“想象你就站在一艘即将启航的邮轮甲板上。回头看岸上,发现你所有的亲友都在向你挥手再见;船已经离岸了,你除了离开之外,别无选择。你希望你亲爱的人如何向你说再见呢?在你的旅程中,怎样才能对你帮助最大呢?”

 

像这样简单的想象,对于每一个家人在克服说再见的悲痛上,会有很大的帮助。

 

有时候人们问我:“我应该怎样对我的小孩提及亲人的死亡呢?”我告诉他们必须敏感,但要说真话。不要让小孩认为死亡是奇怪或可怖的事。让小孩尽量参与临终者的生活,诚实地回答他可能提出的任何问题。小孩天真无邪,能够替死亡的痛苦带来甜蜜、轻松,甚至是幽默。鼓励小孩为临终者祈祷,让他觉得他能提供实际的帮助。在死亡发生之后,记住要给小孩特别的关怀和感情。

 

走向安详的死亡

 

当我回忆起在西藏所见过的死亡时,对于许多人都是死在宁静和谐的环境中,感受很深。这种环境常常是西方所欠缺的,但我最近二十年的亲身经验显示,只要有想象力,还是可以创造的。我觉得,在可能的情况下,人们应该死在家里,因为家是大多数人觉得最舒服的地方。佛教上师们所鼓吹的安详死亡,在熟悉的环境里是最容易做到的。但如果有人必须死在医院里,身为死者所挚爱的你们,还是有很多方法可以把死亡变成简单而有启示性的事。带来盆栽、花、照片、家人亲友的相片、儿子和孙子的图画、匣式放声机和音乐带,还有,可能的话,家里煮来的饭菜。你甚至可以要求医院让小孩来探视,或让亲友在病房过夜。

 

如果临终者是佛教徒或其他宗教的信徒,朋友们可以在房间内摆设小神龛,供奉圣像。我记得我有一个学生名叫雷纳,他是在慕尼黑一家医院的单人病房过世的。朋友们为他在房间内摆设小佛堂,供奉他上师的照片。我看过之后非常感动,我了解这种气氛对他的帮助有多大。中阴教法告诉我们,在一个人临终时,要为他摆设佛龛和供品。看到雷纳的恭敬和心灵的宁静,让我了解到这种做法的力量有多大,能够启示人们把死亡变成一种神圣的过程。

 

当一个人已经很接近死亡时,我建议你要求医院人员少去干扰他,同时不要再做检验。常常有人问我对于死在加护病房的看法。我必须说,在加护病房中,很难安详地死去,而且无法在临终时刻做任何修行。因为在此处,临终者完全没有隐私可言:监测器接在他身上,当他停止呼吸或心跳时,医护人员就会用人工心肺复苏器来急救。死亡之后,也没有机会像上师们所开示的让身体一段时间不受干扰。

 

如果能够的话,应该告诉医师在病人回天乏术时,得到临终者的同意,把他安排到单人病房去,拿掉所有的监测器。确定医护人员了解和尊重临终者的意愿,尤其是他不想被用复苏器急救的话;也要确定在人死后不要让医护人员去干扰,越久越好。当然,在现代医院里不可能像西藏风俗一般,不动遗体三天,但应该尽可能给予死者宁静和安详,以便帮助他们开始死亡之后的旅程。

 

当一个人确实已经到了临终的最后阶段时,你也要确定停止一切注射和侵犯性的治疗。这些会引起愤怒、刺激和痛苦,因为诚如我将在后面详细说明的,让临终者的心在死前尽可能保持宁静,是绝对重要的。

 

大多数人都是在昏迷状况下去世的。我们从濒死经验学到一个事实:昏迷者和临终病人对于周遭事物的觉察,可能比我们所了解的来得敏锐。许多有濒死经验的人提到神识离开肉体的经验,能够详细描述周遭的事物,甚至知道其他病房的情形。这清楚显示,不断积极地对临终者或昏迷者讲话有多么重要。要对临终者表达明确、积极、温馨的关怀,持续到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甚至死后。

 

我寄望于这本书的是,让全世界的医师能够非常认真地允许临终者在宁静和安详中去世。我要呼吁医界人士以他们的善意,设法让非常艰苦的死亡过程尽可能变得容易、无痛苦、安详。安详的去世,确实是一项重要的人权,可能还比投票权或公平权来得重要;所有宗教传统都告诉我们,临终者的精神未来和福祉大大地倚赖这种权利。

 

没有哪一种布施会大过于帮助一个人好好地死亡。

 

 

 

人们在真正证悟心性之前,没有人能够毫不恐惧而完全心安地去世。因为只有经过多年不断修行而加深的证悟,才能够在死亡过程的消解混乱中,保持心的稳定。就我所知,帮助人们证悟心性的所有方法中,大圆满法是最清晰、最有效、最适合现代环境的法门。在佛教的各种教法中,大圆满法是最古老、最直接的智慧之流,也是中阴教法的来源。

 

大圆满法的来源,可以追溯到本初佛普贤王如来,由传承不断的历代大师传到今天。成千上万的印度、喜马拉雅山和西藏修行人,透过这个法门得到证悟和觉悟。有一个美妙的预言说:“在这个黑暗的年代里,普贤王如来的心要将像火般地照耀。”我的生命,我的教法,还有这本书,都是为了点燃世间众生心中的这把火。

 

在这个使命中,永远给我支持、启示和指导的就是莲花生大士。他是大圆满法的主要精神、最伟大的发扬者和化身,他具有殊胜的功德,如宽宏大量、神通力、预言式的见地、觉醒的能量、无限的慈悲。

 

大圆满法并没有在西藏广泛教导,而且有一段时间,许多最伟大的上师们不在现世传授这个法门。为什么现在我要教它呢?我的几位上师曾经告诉我,目前是大圆满法流传的时刻,是预言中暗示的时刻。我也觉得,如果不把如此殊胜的智慧法门与大家分享,那就是不慈悲。人类已经到了他们进化过程中的生死关头,这个极端混乱的年代,需要极端有力而清晰的法门。我也发现,现代人所需要的教法,必须避免教条、基本教义论、排他性、复杂的形而上学、属于外国文化的东西;他们需要当下就能了解的简单而深入的法门,他们需要不必在寺院道场就能修持的法门,他们需要能够溶入日常生活和随地都可以修持的法门。

 

既然如此,大圆满法又是什么呢?大圆满法不只是一种教法而已,它不是另一种哲学,不是另一种复杂的系统,不是另一套诱人的技巧。大圆满是一种状态,本初的状态,全然觉醒的状态,一切诸佛和一切修行法门的心要,个人精神进化的极致。藏文的Dzogchen在英文中往往翻译为Great Perfection,我并不赞成这种译法,因为Great Perfection带有一种漫长艰苦旅程的目的,这实在与Dzogchen的真义相差太远了。Dzogchen(大圆满)的真义,莫过于它是我们的本性自我圆满的状态,根本不需要去完美它,因为一开始它就是完美的,仿佛天空一般。

 

一切佛教法门都可以用根、道、果(Ground, Path, and Fruition)来说明。大圆满法的“根”是这个基本的、本初的状态,是我们的绝对性,它本来就是圆满的,永远现前的。贝珠仁波切说:“它既不是要从外面去寻求,也不是从前没有而现在要从你的内心生出来的。”因此,从“根”(绝对性)的观点来看,我们的本性与诸佛的本性相同;上师们说,毫无疑问的,在这个层次上,无法可说,无行可修。

 

不过,我们必须明白,诸佛走的是一条路,我们走的是另一条路。诸佛认证他们的本性而觉悟;我们不认得那个本性而迷惑。在教法中,这种情况称为一根二道(One Ground, Two Paths)。我们之所以处于相对世界。就是因为我们的本性被遮蔽,所以我们需要遵循教法和修行,才能回到真理:这就是大圆满法的“道”。最后,体悟我们的本性就是证得完全解脱和成佛。这就是大圆满法的“果”,如果修行人能够用心去修,实际上是有可能在这一世证果的。

 

大圆满传承的上师们,深刻觉察到把绝对和相对混淆是非常危险的。不了解这种关系的人会忽视,甚至蔑视修行和因果业报的相对层面。不过,真正掌握大圆满法意义的人,却会更加尊敬因果律,也会更加重视净化和修行的需要。这是因为他们了解被遮蔽了的内在是多么广大,因此会更热切、更精进、更自然地努力扫除他们和真性间的障碍。

 

大圆满法就像一面镜子,它能够以如此活泼自在的清净和如此纤尘不染的清明,来反映吾人本性的“根”,因此我们本质上就受到安全保障,不被任何思维性的知识所禁锢,不管这种知识多精细、多具说服力或多诱人。

 

那么,大圆满法对我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一切教法都是导向觉悟的,但大圆满法的殊胜是,即使在相对的层面,它的语言也不会以概念去污染绝对的层面;它让绝对的层面保留纯真、有力、庄严的素朴,却仍然能够以如此生动、令人兴奋的语气,把绝对的层面介绍给任何一个开放的心灵,因此即使在开悟之前,我们都很有机会瞥见觉悟境界的光辉。

 

 

大圆满道的实际训练,可以依据传统而最简单的方式,用见( view )、定( meditation )、行( action )来描述。“见”就是直接看到绝对的状态或我们存有的“根”;“定”就是稳定那个“见”和使它变成连续经验的方法;“行”就是把“见”溶入我们的整个实相和生命之中。

 

“见”又是什么呢?它无非是看见事物如是的实际状态;它就是了解真实的心性就是万事万物的真实本性;它就是领悟心的真性即绝对真理。敦珠仁波切说:“见就是对赤裸裸的觉醒的认识,它包含一切事物:感官的认知(能)和现象的存在(所)、轮回和涅槃。这种觉察有两个层面:绝对层面的空和相对层面的境相或觉受。”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广大无边的心性中,所有一切境相和一切现象,不论是轮回的或涅槃的,永远都是圆满具足的,无一例外。不过,即使一切事物的本质都是空的,都是“自始就是纯净的”,但它的性质仍然富有高贵的品质,涵藏各种可能性;换言之,它无边无尽不断在创新而当下圆满。

 

你也许会问:“如果体悟‘见’就是体悟心性,那么心性又像什么?”心性的体,就像空无一物、广袤无边、自始清净的天空;心性的相,就像太阳的光明清澈、无所不在、自然显现;心性的用,也就是慈悲的显现,就像阳光大公无私地普照万物,贯穿四面八方。

 

你也可以把心性想成镜子,具有五种不同的力量或“智慧”:它的开放性和广阔性是“虚空藏智”,慈悲的起源;它巨细靡遗反映一切的能力是“大圆镜智”;它对任何印象均无偏见是“平等性智”;它有能力清晰明确此辨别各种现象是“妙观察智”;它有潜能让一切事物成就、圆满、随意呈现是“成所作智”。

 

在大圆满法里,“见”由上师直接介绍给学生。这种直接教授是大圆满法的特色所在。

 

上师象征诸佛智慧心的完全证悟,透过他的加持,可以把它的直接经验,在教授“见”时传达给学生。为了接受“见”的传授,学生必须先发愿和净业,达到心灵开放和恭敬心具足的地步,以容纳大圆满法的真义。

 

诸佛的智慧心要如何介绍呢?请想象心性就是你自己的脸;一直都在你身上,但你自己不能看到它。现在请想象你从来没有看过镜子。上师的教授,就好象突然拿起一面镜子,让你首次看到你自己的脸在镜子上面反映出来。就好象你的脸一样,本觉这个纯粹觉察力,既不是你过去没有而现在上师才给你的“新”东西,也不是你可以在身外发现的。它一直都是你的,也一直都在你身上,但在那一个惊人的时刻之前,你从来不曾看过它。

 

贝珠仁波切解释说:“根据大圆满法传承的伟大上师说,心性,本觉的面貌只有在概念心溶化的时候,才能传达介绍。”在介绍的时刻,上师把概念彻底切除,完全显示出赤裸的本觉,清楚地呈现出它的本性。

 

在那一个震撼有力的时刻,师徒的心融合在一起,学生就确切地经验到或瞥见本觉。就在那一个当下,上师介绍了心性,学生也认证了本觉。当上师把他本觉的智慧的加持导向学生本觉的心时,上师就把心性的本来面目直接显示给学生。

 

不过,为了要让上师的传授充分有效,必须要创造适合的条件或环境。历史上只有几位特殊的个人,由于他们的清净业,能够在瞬间认识心性而开悟;因此,在传法之前,通常要做以下的加行功夫。这些加行可以净化和剥除你的凡夫心,把你带到足以认证本觉的境界。

 

第一,禅定是对治散乱心的无上解药,可以把心找回家,让它安住在它的自然状态中。

 

第二,深度的净化修习,并透过功德和智慧的累积而加强善业,可以去除障蔽心性的情绪和知识的面纱。诚如我的上师蒋扬钦哲仁波切写道:“如果业障净除,心性的智慧将自然放射出来。”这些净化的修习,在藏文叫Ngondro,可以产生全面性的内心转化。它们包含整个人的身口意的修行,开始时要做深度的观想:

 

  •   人身难得
  •   无常迅速命在旦夕
  •   凡所造作必有因果
  •   生死轮回苦海无边

 

这些观照可引发强烈的“出离心”( renuciation ),以及脱离轮回走向解脱道的迫切感,为进一步的修行奠基:

 

  •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唤醒对于我们自身佛性的信心和信赖。

 

  •   发起慈悲心(菩提心,将于第十二章详细说明),训练心对治自我与他人,以及生命的难题。

 

  •   透过观想和持咒清除业障。

 

  •   以发展大布施心和创造善因缘来累积功德和智慧。

 

所有这些修习最后引导至上师相应法,这是一切法门中最重要、最感人、最有力者,是打开心灵以证悟大圆满心性所不可或缺者。

 

第三,一种特别观照心性和现象的修行,可以终止心对于思考和研究的无尽渴求,让心不再依赖无尽的思维、分析和攀缘,唤醒对于空性的现证。

 

我无法强调这些加行到底有多重要。它们必须有系统地逐一修习,才能够启发学生唤醒心性,当上师觉得因缘成熟要把心性的本来面目显示给学生时,学生才足以接受。

 

纽舒龙德(Nyoshul Lungtok)是近代最伟大的大圆满传承上师之一,曾经亲近他的老师贝珠仁波切达十八年之久。那段期间,他们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纽舒龙德研究和修行极为努力,业障净除,功德累积,功夫成就;他已经准备认证心性了,却还没有得到最后的法。有一个特别的晚上,贝珠仁波切终于传法给他。当时他们住在大圆满寺(佐钦寺)上方高山的闭关房。夜色很美,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繁星点点交相辉映。万籁俱寂,偶尔从山脚下的佛寺传来狗吠声,划破天际。

 

贝珠仁波切仰卧在地上正在修一种特殊的大圆满法。他把纽舒龙德叫来:“你说过你不懂心要吗?”

 

纽舒龙德从声音中猜测这是一个特别的时刻,期望的点点头。

 

“实际上没有什么好知道的,”贝珠仁波切淡淡地说,又加了一句:“我的孩子,过来躺在这里。”纽舒龙德挨着他躺了下来。

于是,贝珠仁波切问他:“你看到天上的星星吗?”

“看到。”

“你听到佐钦寺的狗叫声吗?”

“听到。”

“你听到我正在对你讲什么吗?”

“听到。”

“好极了,大圆满就是这样,如此而已。”

 

纽舒龙德告诉我们当时发生的事:“就在那一刹那,我心里笃定地开悟了。我已经从‘它是’和‘它不是’的枷锁解脱出来。我体悟到本初的智慧,空性和本有觉察力的纯然统一。我被他的加持引到这个体悟来,正如伟大的印度上师撒惹哈(Saraha)所说:

 

上师的话已经进入他的心里,

他看到真理如观手掌中的宝珠。

 

在那个当下,一切都各得其所;纽舒龙德多年来的学习、净化和修行终于瓜熟蒂落。他证得了心性。贝珠仁波切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神秘或不可思议;事实上,这些话再平常不过了。但话语之外,传达了别的东西。他所透露的正是万事万物的本性,也是大圆满法的真义。当下他就透过自己证悟的力量和加持,把纽舒龙德直接带进那个境界中。

 

但上师们相当不同,他们可以使用各种不同的善巧方便来启发那种意义的转换。贝珠仁波切本人的悟道因缘则迥然不同,他是由一位非常古怪的上师杜钦哲(Do Khyentse)引进心性的。这是我亲耳听来的故事。

 

贝珠仁波切一直在修高级的相应法和观想,碰到瓶颈,所有本尊的曼达拉(mandala)都无法清晰地在他心中显现。有一天他遇到杜钦哲,在户外升火饮茶。在西藏,当你遇到一位自己非常恭敬的上师时,传统上你就要做大礼拜表示尊敬。当贝珠仁波切开始在远处做大礼拜时,杜钦哲发现,就威胁地咆哮:“嘿,你这只老狗!如果你有胆量,就过来!”杜钦哲是一位非常令人佩服的上师。他就像一位日本武士,留长头发,衣着随便,很喜欢骑漂亮的马。当贝珠仁波切继续做大礼拜,开始接近他时,一直在咒骂的杜钦哲就开始丢小石头,渐渐地又丢起较大的石头。贝珠仁波切终于拜到跟前,杜钦哲就开始揍他,把他击昏了过去。

 

当贝珠仁波切醒过来时,他的意识状况全然不同。他一直费很大劲去观想的曼达拉,当下在他面前显现。杜钦哲的每一句咒骂和每一个攻击,都在摧毁贝珠仁波切概念心的痕迹,每一块石头都在打开他全身的气轮和气脉。事后长达两个星期之久,曼达拉的清晰景象没有离开过他。

 

我现在要尝试说明“见”到底像什么,以及本觉直接显现时的感觉,纵使一切的语言文字和概念名词都无法真正描述它。

 

敦珠仁波切说:“当时就像脱掉你的头盖一般。多么无边无际和轻松自在啊!这是至高无上的见:见到从前所未见。”当你“见到从前所未见”时,一切都开放、舒展,变得清爽、清晰、活泼、新奇、鲜明。这就好象你心中的屋顶飞掉了,或一群鸟突然从黑暗的巢中飞走。一切限制都溶化和消失,就好象西藏人所说的,封盖被打开了。

 

想象你住在世界第一高峰顶上的屋子里,突然间,挡住你视线的整栋房子倒塌了,你可以看到里里外外的一切。但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看到;当时所发射点,不能够用任何平常的经验来比喻;它是全然、完整、前所未有、完美无缺的看见。

 

敦珠仁波切说:“你最可怕的敌人,也就是自从无始以来到目前为止,让你生生世世轮回不已的敌人,就是执著和被执著的对象。”当上师介绍心性,你也认证心性时,“这两者都被烧掉了,就好象羽毛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了无痕迹。”执著和被执著,被执著的对象和执著的人,都从它们的基础中完全解脱出来。无明和痛苦的根整个被切断。一切事物想镜中的影子,透明、闪耀、虚幻、如梦般的呈现。

 

当你在“见 ”的启发下,自然达到这个禅定境界时,你就可以长时间维持在那儿,不会分心,也不必太费力。然后,没有所谓“禅定”来保护或维系,因为你已在本觉的自然之流中。当时,你就可以体悟到它过去和现在都如是。当本觉照射出来时,完全不会有任何怀疑,一种深刻完整的智慧就自然而直接地生起。

 

一切我所说明的影像和尝试使用的譬喻,你将发现会溶化在广大的真理经验中。恭敬心在这个状态中,慈悲心在这个状态中,一切智慧、喜悦、清明和无思无虑全都融合和连结在一味中。这个时刻是觉醒的时刻。深刻的幽默感从心中涌起,你会哑然失笑,你过去有关心性的概念和想法错得多么离谱啊!

 

从这个经验中将产生越来越不可动摇的肯定和信心,知道“这就是它”:再也没有什么好寻找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企求的。这种对于“见”的确认,必须透过反覆瞥见心性来加深,并透过继续禅修来稳定。

 

禅定

 

大圆满法的禅定又是什么呢?它只是在“见”被传授之后,专一的安住在“见”中。敦珠仁波切描述它:“禅定就是专注在本觉的状态中,解脱一切思维概念,另一方面却维持完全放松,毫不散乱或执著。因为‘禅定不是奋斗,而是自然地溶入本觉。’”

 

大圆满法的禅定修习,其要点是强化和稳定我们的本觉,让它成长到完全成熟的地步。平凡习惯的心以及它的投射是相当有力的。当我们不专注或散乱的时候,它就会继续回来,轻易地控制我们。诚如敦珠仁波切经常说的“目前我们的本觉就像小婴儿,搁浅在强大、念头不断的战场里。”我喜欢说,开始时我们必须在安全的禅定环境,充当“本觉”的保母。

 

如果禅定只是在传授本觉之后,继续让它流动,我们又如何知道什么时候是本觉,什么时候不是呢?我问过顶果钦哲仁波切这个问题,他简洁地回答说:“如果你是在一个不变的状态中,那就是本觉。”如果我们不用任何方式去支配或操纵,我们的心只是安住在纯净、本有觉察力的不变状态中,那就是本觉。如果我们有任何支配、操纵或执著,那就不是。本觉是不再有任何怀疑的状态,没有一颗心可以去怀疑。你可以直接看到。如果你是在这种状态中,一种完整的、自然的肯定和信心就会跟随本觉涌起,那就是你判断它是不是本觉的方法。

 

大圆满传统是非常准确的传统,因为你走得越深,生起的妄念就越细微,绝对实相的理解就处在成败的关口。即使是在传授心性之后,上师们还是会仔细澄清那些状态不是大圆满的禅定状态,千万不可以搅混。下面这些情况都不是真正大圆满的禅定状态,修行人必须小心翼翼避免迷惑在其中:第一种是你漂流到心的无人岛上,那儿没有思想或记忆;它是一种黑暗、沉闷、漠不关心的状态,在那儿你被丢进凡夫心的基础地。第二种状态有些宁静和稍带清明,但这种宁静的状态是属于停滞的状态,仍然被埋在凡夫心中。第三种状态可以令你经验到思想不存在,但却是迷失于飘飘然的真空状态中。第四种状态是你的心溜掉了,渴望思想和投射。

 

大圆满禅修的要点,可以归纳成四点:

 

  • 在过去的念头已灭,未来的念头尚未生起时,中间是否有当下的意识,清新的、原始的、即使是毫发般的概念也改变不了的,一种光明而纯真的觉察?

 

是的,那就是本觉。

 

  • 然而它并非永远停留在那个状态中,因为又有另一个念头突然生起,不是吗?

 

这是本觉的光芒。

 

  • 不过,如果在这个念头生起的当下,你没有认出它的真面目,它就会像从前一样,转变成另一个平凡念头。这称为“妄念之链”,正是轮回的根。

 

  • 如果你能够在念头生起时立刻认出它的真性,不理会它,不跟随它,那么不管生起什么念头,都将全部自然溶化,回到广大的本觉中,获得解脱。

 

很明显的,对于上述四个深刻而简单的要点,如果想了解和体悟它们的丰富和壮丽,需要一辈子的修行功夫。这里我只想让你尝尝大圆满禅定的开阔性。

 

也许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圆满禅定是本觉永远在流动,就如同河川、日夜不停地流动。当然,这是理想的状态,因为一旦“见”已经被传授和认证之后,要想专注地安住在“见”之中,就得有多年不断的修行。

 

大圆满禅定可以强有力地对治念头的生起,并且对于它们具有特殊的看法。一切念头的生起,都要观照它们的真性与本觉并无分别,也不互相敌对;反之,要把念头看成无非是心性的“自我光辉”、本觉能量的显现,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假设你发现自己处于深刻的宁静状态中,可是常常为时不久,一个念头或一个动作就生起,就好象海洋中的波浪一般。不要拒绝那个动作或特别拥抱宁静,而要保持纯净现前的流动。禅定的普遍、宁静状态就是本觉本身,一切念头的生起无非是本觉的光芒。这是大圆满法的心要和基础。有一个方法可以想象这种情况,好比你正骑着太阳光回到太阳去:你立刻追踪念头回到它们的根源——本觉。当你安住在“见”中如如不动时,你就不会再受任何生起的念头所欺骗和分心,因此不会沦为妄念的牺牲品。

 

当然,海洋中有小波,也有大浪;强烈的情绪如嗔、贪、妒,也是会来到的。真正的修行人不会把它们看作干扰或障碍,反而是大好机会。如果你以执著和厌恶的习气来反应这些情绪的生起,不但表示你已经分心了,而且没有认证本觉,已经丧失了本觉的基础地。以这种方式来反应情绪,只会加强情绪,还把我们紧紧地绑在妄念的锁链上。大圆满法的大秘方就是当妄念生起时,立刻看穿它们的本来面目:本觉本身能量的鲜活有力的显现。当你逐渐学习这么做时,即使是最激荡的情绪也无法掌握你,也会溶化,就像狂浪生起、高举,而后沉回海洋的宁静中。

 

修行人发现——这是一种革命性的智慧,它的精细和力量无以言喻——狂烈的情绪不仅不能摇动你,不能把你拖回神经质的漩涡里,反而可以利用它们来加深、鼓舞、激励和加强本觉。狂暴的能量,变成本觉觉醒能量的食物。情绪越强烈炽热,本觉就越强化。我觉得大圆满这种独特方法具有非凡的力量,即使是积习最深、最根深蒂固的情绪和心理问题,都可以解除。

 

现在让我尽可能简单地向你介绍这个过程要如何运作。将来当我们谈到死亡时刻所发生的事情时,这里的说明将很有价值。

 

在大圆满法中,一切事物基本的、本具的性质称为地光明(Ground Luminosity)或母光明(Mother Luminosity)。它遍满我们全部的经验,因此也是在我们心中生起的念头和情绪的本性,虽然我们不认识它。当上师指导我们认识真正的心性,也就是本觉的状态时,就好象给了我们一把万能钥匙。这把钥匙将为我们打开通往全体智慧之门,我们称它为道光明(Path Luminosity)或子光明(Child Luminosity)。当然,地光明和道光明基本上是相同的,但为了说明和修习起见,只有做如此的分类。一旦经过上师的传授而握有道光明的钥匙时,我们就可以随意用它来打开通往实相自性之门。在大圆满法中,这种打开门称为“地光明和道光明的会合”,或“母光明和子光明的会合”。另外一种说法,当念头或情绪产生时,道光明(本觉)立刻认出它是谁,认出它的自性(地光明)。在那个认证的当下,两种光结合在一起,念头和情绪即获解脱。

 

在我们活着时,很重要的是修行地光明和道光明的相结合,以及让生起的念头和情绪自我解脱,因为每一个人在死亡的刹那,地光明会大放光明,如果你已经学会如何认证它的话,就是完全解脱的机会。

 

现在大家也许可以清楚了,地光明和道光明的结合,以及念头和情绪的自我解脱,就是最深层次的禅定。事实上,像“禅定”之类的名词,并不真正适合大圆满法,因为终极来说,禅定隐含着“观”某个对象,而大圆满法永远只是本觉而已。所以,除了安住于本觉的纯粹现前以外,没有禅定不禅定的问题。

 

唯一可以描述这种情况的字眼是“非禅定”(non-meditation)。上师们说,在这种状态中,即使你寻找妄念,也是不见踪影。即使你要在满是黄金和珠宝的岛上寻找普通的小石头,你也将没有机会找到。当“见”持续呈现,本觉之流不断,地光明和道光明持续而自发地结合时,一切妄念都被连根解脱,你整个觉受的生起都是连续不断的本觉。

 

上师们强调,为了在禅定中稳固“见”,首先,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选择一个有利的环境,来闭关修习禅定;在纷乱和忙碌的世界中,不管你多么用功修定,真正的经验还是无法在你的心中诞生。第二,虽然在大圆满法中,禅定和日常生活之间并无不同,但除非你透过适当禅修期专修禅定而发现真正的稳定,否则你还是无法把禅定的智慧,结合在日常生活的经验中。第三,即使你在修禅定时,也许可以藉着“见”的信心,保持本觉的继续流动,但如果你无法结合修行和日常生活,在一切时刻和一切情境中继续那种流动,当逆境产生时,它还是无法当作解药,你还是会被念头和情绪误导,坠入无明。

 

有一个有趣的故事说,一位大圆满法行者并不喜欢自我炫耀,不过却有一大群徒弟跟着他学习。有一位喜欢卖弄学识的僧人,知道这位相应法行者读书不多,就对他有点嫉妒。他想:“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敢教人?他怎么敢装做老师的模样?我要去考考他的学识,在他的徒弟面前揭穿他的假货,羞辱他,让他们离开他而跟随我。”

 

于是,有一天他就拜访了这位相应法行者,咒骂他说:

 

“你们这些大圆满法的家伙,难道只会修禅?”

 

那位行者的回答让他完全意想不到了:“有什么好修禅的?”

 

“这么说来,你连修禅都不做啦。”学者胜利地大叫。

 

“但我又何曾散乱呢?”行者说。

 

 

当修行人能够保持本觉的不断流动时,本觉就开始渗透他的日常生活和行动,产生一种深度的稳定和信心。敦珠仁波切说:

 

行就是能真正观察你自己的善恶念头,每当有念头产生时,就深入观照它们的真性,既不追忆过去,也不幻想未来,既不允许攀缘快乐的经验,也不被悲伤的情境所征服。在这么做的时候,你试着到达和维持在完全平静的状态中,一切好坏苦乐都消失了。

 

微细却完整地体悟“见”,你可以转化对一切事物的看法。我愈来愈体悟到念头和概念都是障碍,使我们无法经常简单地处在绝对状态之中。现在我清楚为什么上师经常这么说:“想办法不要制造太多的希望和恐惧。”因为它们只会制造一堆内心闲话。当“见”呈现时,念头的真面目就被看穿:短暂而透明,但只是相对的。直接看穿每一件事物,就好象你有X光眼一般。你既不执著念头和情绪,也不拒绝它们,你只是欢迎它们全部溶入本觉的广大怀抱里。从前你看得太认真,而今这一切,包括雄心壮志、期望、怀疑和烦恼,都不再切身急迫,因为“见”已经帮助你看见它们是徒劳无功和毫无意义的,并且在你心中产生真正舍离的精神。

 

停留在本觉的清明和信心中,可以让你的一切念头和情绪,自然而轻松地在它的广阔无际中解脱,就好象在水里写字或在空中画图一般。如果你确实把这个法门修得圆满了,业根本没有机会可以累积起来;在这种无目的、无忧虑的舍弃状态中,也就是敦珠仁波切所谓“无住、赤裸的自在”的状态中,因果业报律再也不会束缚你。

 

不管你怎么做,千万不要以为这是简单的事。要想不散乱地安住在心性中,即使是片刻的时间,也都是极端困难的,更不谈一个念头或情绪生起时就自我解脱。我们常常误以为只要在知识上了解,就是实际证悟了。这是一种很大的妄想。证悟需要多年的闻思修和持续用功才能成熟。无庸赘言,修习大圆满法更是需要具格上师的指导和教授,否则将会有很大的危险,在大圆满法的传统里称为“在见中失掉行”。像大圆满这么高深而强有力的教法,伴随着极大的风险。如果实际上你根本没有能耐解脱念头和情绪,却欺骗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如同一位真正大圆满相应法行者的自由自在,那么,你就只是在累积巨大的恶业而已。我们的态度必须像莲花生大士所说:

 

虽然我的“见”可以像天空那么广阔,

但我的“行”和我对因果的尊敬,

却必须像面粉粒那么细密。

 

大圆满传统的上师们一再强调,如果没有透过长年修习而透彻、深刻地熟习“自我解脱的要素和方法”,那么禅定“只是增加迷惑之道”而已。这句话也许听来刺耳,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只有不断自我解脱所有的念头,才能真正终止无明的统御,真正保护你不再掉入痛苦和神经症之中。如果没有自我解脱的方法,当不幸和逆境产生时,你就没有能力抵挡,即使你修禅定,也会发现你的贪嗔等情绪还是像从前那么狂乱。没有这种自我解脱方法的其他禅定方式,则有变成“四禅八定”的危险,太容易迷失在广阔的定境、精神恍惚或某种空虚之中,这些都无法从根攻击和溶化无明。

 

伟大的大圆满传承祖师无垢友(Vimalamitra),精确地提到在这种解脱中,自然程度增强的情形:当你首次掌握这种法门时,一有念头和情绪生起,同时会有解脱产生,就好象在群众中认出老朋友一般。改进和加深修习时,也是一有念头和情绪生起,就会有解脱产生,但却像一条蛇解开自己卷曲的身体。在最后的熟练阶段,解脱就像小偷进入空屋;不管什么念头或情绪生起,既不伤害也不助益一位真正的大圆满行者。

 

即使是在最伟大的相应法行者身上,忧愁和喜悦、希望和恐惧仍然会像从前一般生起。普通人和相应法行者的差别在于他们如何看待情绪和反应。普通人会本能地接受或拒绝,因而产生执著或厌恶,结果就累积了恶业。反之,相应法行者不管生起什么念头或情绪,都会观照其自然、原始的状态,不会让执著进入他的认知中。

 

顶果钦哲仁波切描述一位相应法行者走过花园的情形。他完全清楚花的光采和美丽,也能欣赏花的颜色、形状和香气。但在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执著或“后念”。诚如敦珠仁波切所说的:

 

不管有什么认知产生,你都必须像小孩子走进庄严的寺院;他看着,但执著却一点也不能进入他的认知中。因此,你让每一件事物都永远那么新鲜、自然、生动和纯真。当你让每一件事物都保持它的原状时,它的形状就不会改变,它的颜色就不会褪去,它的光辉就不会消失。不管出现什么,都不会被任何执著所污染,因此你的一切认知都是本觉的本来智慧,也就是光明和空性的不可分离性。

 

从直接体悟本觉的“见”所产生的信心、满足、空灵、力量、幽默和笃定,是人生最大的宝藏、最高的快乐,一旦证得之后,一切都不能破坏它,即使是死也不能影响。顶果钦哲仁波切说:

 

一旦你有了“见”,虽然轮回的妄想还是在你心中生起,但你将像天空一般;当彩虹在它面前出现时,它不受到特别的谄媚;当云出现时,它也不会特别失望。你有一种深沉的满足感。当你看到轮回和涅槃的外表适合,你会从心中咯咯而笑;“见”将永远让你保持喜悦,心中一直都有微笑沸腾着。

 

诚如敦珠仁波切所说的:“净化大妄念,即净化心中的黑暗之后,毫无障蔽的太阳光芒将持续生起。”

 

如果读者想从本书了解大圆满法和临终教法的话,我希望你能寻找和亲近一位具格上师,发心接受完整的训练。大圆满法的中心是两种修习:力断(Trekcho)和顿超(Togal),如果想深入了解中阴境界所发生的事情,这两个法门是不可或缺的。这里我只能做最简短的说明,至于完整的说明,必须在弟子已经全心发愿修法,并达到相当的修行功夫时,上师才会传授他。我在本章所说明的,就是力断的核心。

 

力断的意思是强力彻底而直接地切入无明。简单地说,无明是被本觉的“见”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切入,就像刀切开牛油或空手道高手劈开一叠砖块。整个厚重的无明大建物就此倒塌,好象你炸开它的拱顶石一般。无明被切开了,心性的本初清净和自然素朴就赤裸地显现出来。

 

在上师认为你对于力断的修习有了彻底基础之后,他才会把顿超的高级法门介绍给你。顿超的修行者,直接在一切现象所本具或“当下呈现”的明光(Clear Light)上用功,使用特殊而非常有力的修习来让它在自己身上显露。

 

顿超具有当下和立即证悟的特性。譬如登山,一般的方法是走很长的山路才爬到高峰,但顿超的方法则是一跃而至。顿超可以让一个人在一世中,在自己身上证悟到觉悟的不同层面。因此,它被视为大圆满传统最非凡、独特的法门;“力断”是大圆满的智慧,“顿超”则是它的方便。它需要大量的训练,通常都是在闭关的环境里修习。

 

然而我们要一再强调的是,大圆满法的“道”只能在具格上师的直接指导下才能修。Guru喇嘛说:“你必须记住大圆满法的修习,如力断和顿超,只有经由经验老到的上师指导,并且接受证悟者的启发和加持,才可能成功。”

 

虹光身

 

透过这些高深的大圆满法门,修行成就者可以将他们的生命带到殊胜而光辉的结束。当他们命终时,可以让身体回缩到组成身体的光质,他们的色身会溶化在光中,然后完全消失。这种过程称为“虹身”(rainbow body)或“光身”(body of light),因为在身体溶化时,会有光和彩虹出现。古代的大圆满密续和大师著作,对于这个惊人、不可思议的现象,有不同的分类,因为有一段时期,虽然不是常态,却经常有这种现象出现。

 

知道自己即将证得虹光身的人,通常会要求独处在房间或帐篷里七天。第八天,整个身体消失了,只留下毛发和指甲。

 

现在我们也许很难相信这种事,但大圆满传承的历史却充满证得虹光身的例子,诚如敦珠仁波切经常指出的,这不是古老的历史。我将提到一个最近的,而且是与我个人有关的例子。一九五二年,在西藏东部,有一个著名的虹光身例子,许多人都亲眼看到。他就是索南南杰(Sonam Namgyal),我老师的父亲,也是我在本书前面提及的左顿喇嘛的兄弟。

 

他是一个非常单纯而谦虚的人,以在石头上雕刻咒文和经文维生。有人说他年轻时曾经当过猎人,跟随一位伟大的上师接受教法。没有人知道他是修行人,他确实可以称为“密行者”(a hidden yogin)。在他临终前不久,人们常看他坐在山顶,仰望虚空。他不唱传统歌,自己作词谱曲。没有人知道他正在做什么。然后他似乎生病了,但奇怪地,他却变得越来越快乐。当病情恶化是,家人请来上师和医生,他的儿子告诉他应该记住他所听过的教法,他微笑说:“我全都忘光了,不管怎样,没有什么好记的。一切都是幻影,但我相信一切都会很好。”

 

在他七十九岁临终时,他说:“我唯一的要求是,死后一个星期内不要动我的身体。”当他去世后,家人就把他的遗体包裹起来,邀请喇嘛和僧人来为他诵经。他们把遗体放在一个小房间内,并且不禁注意到,虽然他高头大马,却毫不困难就被带进房间,好象遗体变小了。同时,奇异的彩虹般的光充满了整个屋子。在第六天时,家人看见他的身体好象变得愈来愈小了。在他死后第八天的早晨,安排葬仪事宜,当抬尸人把盖布掀开时,发现里面除了指甲和毛发外一无所有。

 

我的上师蒋扬钦哲请人把指甲和毛发送来给他看,而且认证了这是虹光身的例子。

 

 

 

【讲记】《中观四百论》68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

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

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下面开始传法,所传的法是圣天菩萨所造的《中观四百论》。

 

中观四百论》分甲一、初义;甲二、正释论义;甲三、末义。

 

甲二、(正释论义)分二:一、总义;二、别义。

 

乙二、(别义)分二:一、明依世俗谛的道次第;二、释胜义谛的道次第。

 

丙二、(释胜义谛的道次第)分二:一、广释胜义谛;二、造论宗旨和断除敌论余诤。

 

丁一、(广释胜义谛)分三:一、由破有为法为常之门而总破实有;二、别破有为法实有;三、破生住灭三有为法相有自性。

 

 第十五品 破有为相品

 

戊三(破生住灭三有为法相有自性)分二:一、广立缘起无自性生如幻之理;二、总破有自性。

 

己一、(广立缘起无自性生如幻之理)分三:一、别破生有自性;二、总破生住灭三有自性;三、破正生时由有自性生。

 

庚二、(总破生住灭三有自性)分四:一、观察次第同时破三相有自性;二、出相无穷过而破;三、观察一异而破;四、观察自性有无而破。

 

 

第十五品 破有为相品

 

有为法有生、住、灭三种体相。一切众生最耽著的是有为法,直接缘它产生实执心,之后产生贪欲、嗔恨等等,不断开始流转轮回。所以,我们要开始走向解脱、迈向圣者的境界,必须要打破像这样的境界。

 

我们流转的次第是什么?即我们认为有为法是实有的,实实在在的,所以开始执著。我们要开始走向解脱,必须要反其道而行之,打破以前的思维方式。怎么打破呢?即观察有为法的自相是不是像我们认为的那样实有呢?实际上一观察的时候,根本不是实有的,完全都是一种虚幻的显现,但是众生通过无明、愚痴、妄执、颠倒执著有为法是常有的。

 

所以在这一品中通过观察生、住、灭的体相,揭示有为法实际上根本没有自性的道理。不管生、住、灭,都完全没有自性。这一品的核心、重点是观察生。既然一切法没有实有的生,哪里有它的住和灭呢?没有生、住、灭,那在我们面前显现的这些法,到底是什么呢?实际上是我们无始以来的串习熏习到阿赖耶识中,通过阿赖耶识中的种子再开始现行,在我们眼识、耳识面前显现出实实在在的有为法,是这样的次第。

 

现在我们打破对有为法的执著,观察有为法实际上根本没有自性,无自性、空性的种子就植入到相续中,这样不断地观察后,空性的种子会对治实执,再不会有新的实执种子种到阿赖耶识中。一段一段修行观察之后,通过空性灭除实执的习气,逐渐可以从轮回中获得解脱。我们通过殊胜的正理破除有为法、观察有为法相当重要,关系到我们直接解脱的次第,现在正在讲这样的问题。

 

戊三(破生住灭三有为法相有自性)分二:一、广立缘起无自性生如幻之理;二、总破有自性。

 

己一、 (广立缘起无自性生如幻之理)分三:一、别破生有自性;二、总破生住灭三有自性;三、破正生时由有自性生。 

 

庚三、 (破正生时由有自性生)分三:一、总破;二、广释;三、略义。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前面分析过一切众生对未生和已生的法执著心不是很大,而执著现在的有为法在我们面前实实在在地存在,因为有个正生,正生实有的缘故,所以产生的有为法肯定是有的。所以这一品中用了比较大篇幅来破了正生。

 

辛二、(广释)分四:一、观察生时义而破;二、破许过去未来之间住的法为正生时;三、破许已生之先的法为正生时;四、破许未生为正生时。  
   

 壬三、 (破许已生之先的法为正生时)分二:一、牒计;二、破计。

 

破斥其他众生认为的已生法之前的诸法是正生。

 

“计”指计度,或指他们的观点、承许。“牒计”指把他们的观点拿出来宣讲,这是用一个颂词来进行观察。“破计”指对他们的观点再进行破斥。“计”在中观论典中经常出现,如“计有自性”、“计诸法实有”,“计”是承认,或妄执的意思。

癸一、牒计:

 

首先观察他们自己是怎么承许的。

由于生时灭,乃有生时生,
是故应可见,有余生时体。

 

由于生时灭”,分成两个部分来理解,“由于生时”是前面一个部分,“灭”是另一个部分的内容。为什么要这样分开呢?所谓的“由于生时”就是前面的法已经灭掉了,它的种子位已经灭了后,“乃有生时生”,芽果等体有的时候,这叫“生时生”,就是正生的意思。“灭”是种子已灭,芽果已经有的时候,这时叫正生。“是故应可见,有余生时体”,通过这样的理论,我们可以知道“有余生时体”,“余”拣别因和果,因已灭、果刚刚开始有,因和果之外的、中间的一个实实在在的法,就是“生时体”。

 

我们怎么样对照科判的意思进行了解呢?科判的意思是破已生之前的诸法,就是因和果中间。他们说因已经灭了,芽果刚刚有,第一刹那的时候,有一个生体,这时就是正生。对方认为真正的、粗大的、众生认识到的诸法,还没有正式显现出来,还没有正式被人们认知的时候,这时因已灭,果刚生,这个阶段叫作正生。这样的观点他们认为很善妙,完完全全的已生位是离开的,未生位也离开了,中间的法是实实在在地正生。

 

下面“破计”破斥他们:这样的观点完全不成立。为什么呢?因为按照你们的观点,也是没办法离开或者未生、或者已生的阶段。

 

癸二、破计:

 

破他们所承许的观点。如何进行破斥呢?

若至已生位,理必无生时,
已生有生时,云何从彼起。

 

“若至已生位”,按照他们自己的观点承许,即因已灭了,芽果刚有的时候,这时叫做正生。我们就按照他们的观点进行观察,如果因已灭,芽果已经有了,这时难道不是已生吗?你们不认为是已生,但这时芽果已经有了、在我们面前显现了,这就叫已生,从前面的观察来看,实际上你们认为的正生已经处在已生位了。

 

“理必无生时”,按照道理观察时,在“已生位”上绝对没有“生时”,为什么没有“生时”呢?

“已生有生时,云何从彼起”,“已生位”中没有“生时”,因为二者的体性是相反的,不相同的。讲义中讲得很清楚,“已生”肯定已经舍弃它的生时、生的过程,这些已经完全没有了,芽果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了,这时正生的阶段已经完全舍弃了。“已生”和“生时”二者,“已生”有的时候,“生时”绝对没有。

 

还有一种观察方法,再观察“已生”和“生时”二者各自的体相,就可以进一步了解它的意思:“已生”即已经完全产生;“生时”是正在生的时候,还没有完全产生,正在生的过程。既然这样,“已生”就是已经完全舍弃了“生时”,“生时”是“已生”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所以,你认为芽果有的时候,这时芽果必定产生了,在我们面前,或通过理论观察的时候,它是处在已生位了。既然处在已生位,怎么能说这是一个“生时”呢?不能是“生时”。

 

因为他们自己是这样承认的,他们说诸法是有的,为什么呢?因为“生时”存在,“生时”是什么呢?“生时”是已经舍弃因位,芽果刚开始显现时。但观察时,“已生”有已生自己的体性,“生时”有生时自己的体性,所以不可能把生时,即正在生的过程,安立在“已生”上,已生和生时不同。观察推理的过程应该从这个方面了解。
  

“已生有生时,云何从彼起”,可以作为结论,在已生上有生时,这不应理,生时怎么可以在已生上产生呢?怎么安立呢?“云何从彼起”?绝对没办法安立的。从中观方面观察,承许已生之先的芽果第一刹那的认为是正生,是不对的。这时按正理观察时,就是已生,而不是生时。

 

如是通过观察他们的观点,再破斥他们的观点,把这两个科判作了抉择。

 

壬四、 (破许未生为正生时)分三:一、正破;二、破彼断过;三、若生时由自体生则须许未生为生。

 

此科判承接前面的内容,前面几个方面观察完之后,他们想安立未生的时候是生时。
   

 癸一、正破:

 

首先了解他们的观点:已生没法安立,所以应该安立未生,在未来的时候,这个法还没有产生之前,这时应该是正生时。正生时怎么安立呢?是正在趋于生的过程,很多人是这样执著的。正在趋于生,正在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的时候,这叫正生,已经离开了未生位,还没到达已生位时,在中间的运作,趋于生的过程叫做正生。像这样的正生是现在,还是过去呢?都不是,他说是未来,因为是趋于生的缘故。他们有这样的观点,下面怎么破呢?

未至已生位,若立为生时,
何不谓无瓶,未生无别故。

 

“未至已生位”,观察你们说的“生时”,到底是已经产生,还是没有产生呢?按照他们观点是正在趋于生,那肯定还没有产生,就是“未至已生位”,还没有到达已生位的时候。

 

“若立为生时”,如果你把未生位安立成正生,肯定不对,有很多过失。没有产生的东西,你说它已经有了,处在正生位,这时已生和未生就没办法分别。因为未生有未生的体相,已生有已生的体相,还没有到达已生位的时候,其实就是未生。未生时你说是生时,这二者肯定是矛盾的。把二者混在一起安立自己的观点,过失会很多,因为观察时已生和未生二者无法分别。

 

所以“何不谓无瓶”?为什么你不说已生的瓶子就是无瓶呢?按照你们的观点,这个法明明还没有产生,你说它是正生,那么已经产生的瓶子就应该是无瓶,或者无瓶应该是有瓶,按照你们的观点来观察的时候,像这样的过失肯定安立在你们头上。

 

“未生无别故”,按照你们的观点已生和未生没有差别,还没有产生也可以说是有,有的话也可以说是没有,二者没有差别的缘故,就可以这样成立了。

 

观察的时候,如果对方这样讲:“不一样,你们说未生的瓶和已生的瓶子是相同的,实际不相同。为什么呢?我们的观点很清楚,既然是趋于生,肯定不是已生,所以你们说趋于生是未生,用已生的瓶子进行破斥,就不对了。我们承认趋于生,你们把这个观点搞清楚一点。”

 

如果他这样回答,又再怎么破斥呢?从三个方面进行破斥:你说的趋于生,瓶子从无生到生的过程中,到底是已经产生了吗?还是根本没有产生?或者半生半不生?肯定是从这三个方面进行观察。

 

  1. 如果说瓶子趋于生是已经在已生位了,前面的过失就在你们头上安立了,你们说趋于生实际就是没有,没有说成已生,如果这样承许,“何不谓无瓶,未生无别故”。

 

  1. 如果趋于生是根本就没有,还没有产生出来,你不敢承许它已生,如果承许未生,这个观点也是不对的。未生怎么说是正生呢?二者是矛盾的。如果正在造作的、趋向生果的过程是正生,完全是一种没有的体性,无生和正生二者怎么统一呢?没办法安立。

 

  1. 已生没法安立,正生无法安立,再观察第三者。趋于生的过程,如做瓶子的陶师,正在做瓶子的过程,大概把瓶子的形状挰出来时,这个位又不是已生,因为瓶子的形状刚刚开始显现出来,这时不是已生,因为它毕竟还没有产生出来,也不是未生,因为它已经离开了泥土的因,也不是完全的泥土。中间的位,他说半生半不生位就是正生,陶师刚刚把瓶子捏出来一点点形状的时候,这时也不是完全已生,也不是完全未生,这个就是正生。

 

如果这样承许,我们再进一步观察,像这样正在产生的瓶子,是不是一个观待的法。为什么这样观察呢?像这样的半生半不生,不是已生,也不是未生,没办法安立,或者已生,或者未生。他们说:“可以这样安立,瓶子就是这样的,观待已生位时,它就是未生,观待泥土的因时,它已经生了。有这样的观待的因。“我们说如果是观待因的话,就是无自性,如果承许观待,根本无法安立实有的观点。如果不承许观待,我们就承许实有。如果实有,必须要安立,像这样半生半不生的瓶子,到底是生,还是不生,不观待必须要安立其中一种,或者是未生位,这在前面已经破斥了,如果是已生位,已生位的过失前面已经观察了。所以如果不观待,就不能变化了,不能说观待已生位是未生,观待未生位是已生,中间是趋于生,这样观察也不对。

 

他说不能这样观察,那么一个半生半不生的瓶子,不能够观待,观待也不能安立;不观待的话,或者是已生,或者是未生,观察下来都无法安立;还要从另一个角度再观察,再承许,就是又不是观待,又不成常有的过失,叫做又有又没有的位。在世间法的体性、世间名言中,有和无在一个法上没办法同时聚集,或者承许它已经有了,或者承许它还没有,所以从哪方面观察都不对。

 

如果承许观待,中观宗也承许观待,瓶子观待已生位、未生位、半生半不生或趋于生,这是可以,但是如果这样,就和中观宗一样承认无自性的观点。

 

所以,从以上三个方面进行观察,“何不谓无瓶,未生无别故”?就可以比较详细地了解、打破了他们的观点。

 

癸二、破彼断过:

 

按照颂词和讲义来观察,科判的意思怎么理解呢?要把科判理解清楚了,要不然怎么对照中心含义呢?没办法了解。“断过”,即前面中观宗给他发的过失,他想要断除这个过失;“彼断过”,他再引用一种观点进行补救;“破彼断过”,我们把他补救的观点破掉。他们补救的观点是什么呢?


生时体未圆,异于未生位,
是亦异已生,故应未生生。

 

因为中观宗前面发的过失,他说“生时体未圆,异于未生位”,他说我们的正生和未生位实际不相同,为什么?正生的本体在“体未圆”的时候,即产生这个法的本体还没有圆满完成的时候,这时叫正生,这是我们趋于生真正的含义。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讲呢?他们想完全是未生也不对,完全体性圆满也不对,所以他说“体未圆”时,正生有一种动作、功用,正在产生诸法时有一种运作。

 

单独的未生位没有功用,而已生位功用已经圆满,所以他说“体未圆”,所造的本体还没有完全成立、圆满时,这个阶段叫做正生。比如一个运动员参加跑步比赛,到他自己跑道的位置,站在起跑线上,这时叫做未生位,如果跑出去后叫已生位,但是这中间还有一个差别,比如裁判刚开始举枪时,预备时,他自己开始蓄力了,想把自己身体的力量发出来,枪一响时,马上他开始动作起来,这时已经离开未生位了,但是还没有真正开始冲出跑道,还没有从起跑线上冲出去,他说就在这个过程有种功用,这个功用叫做生时,因为他还没有完全跑出起跑线之外,不是已生;也不是处在还没有完全用力时,即已经蹲下去,裁判还没有宣布开始,他还没开始运气,也不是未生的;枪一响,他一动时,他说这叫做生时。他说我们的观点就像这一样的,也不是完全圆满的已生了,也不是完全的未生位,在异于这二者之间的,有一种作业、能力,这样的能力正在趋向于生果。这样生果的能力,在未生位中没有,但也不是已经圆满的已生位,是正在生的过程,有力量的这样一种状态,就叫做正生。他想从这个方面补救他的观点。

 

下面开始打破了。“是亦异已生,故应未生生”,不管你的观点说得再怎么样漂亮,实际上观察下来,像这样的法到底产生没有?他们说还没有产生,因为体还没有圆,想要产生法的本体还没有圆满产生,所以是未生,“是亦异已生”,和已经产生的位还是不相同的,既然和已生不相同,那么肯定是未生,所以“故应未生生”。

 

下结论时,你的观点说来说去,还是“未生生”,所以你的生还是未产生的,还是没办法避免前面的过失,再怎么通过很多观点成立你的观点,或者是已生,或者是未生。中间所谓的一个正生,完全是众生的颠倒、虚幻的分别,找来找去,通过这么多理论,绝对找不到一个正生时。这时就破了他自己的“断过”。给他发的太过,他想要断除过失,但是这里也打破了他补救的观点。“故应未生生”,因为你自己的本体还是未生位,还没有产生,果体还没有圆满,果体圆满时才能称之为已生,但是还没有产生的时候肯定是未生,所以未生位怎么能叫正生呢?未生位不叫正生,因为还没有产生的缘故。

 

癸三、若生时由自体生则须许未生为生:

 

本科判主要从自体而安立,如果要承许像这样的正生是由自体而生,必须要承许未生为生,还是没办法避免这个过失,你的正生实际上还是落到未生上。

若说言生时,先无后乃有,

此亦未生生,未生何能生。

他们主要的观点是,正生的本体有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生的本体首先没有,然后开始显现,显现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这个过程有一定联系,比如种子刚开始没有生诸法的体,生体还没有,后面因缘一具足,从种子里显现一种生诸法的本体,这个本体叫“正生”,它不是断灭的,是前无后有,是有联系的。所以科判中讲“若生时由自体生”,从自己的因当中产生自己的能力,即自体生,如果这样承许的话,还是必须要承许未生而生。这是颂词大概的意思。

 

“若说言生时”,“说言”二者在一起理解,没有单独的意思,“若说言”,就是如果他们这样承许,他们说什么叫“生时”呢?所谓的“生时”是“先无后乃有”,生的本体刚开始没有,后面从种子当中开始显现它的生体,所以是一种从无到有,之间有联系的法,是一个本体所摄的法。

 

“此亦未生生”,你这样承认时,还是包括在未生中,你必须要承许未生成生,因为你们认为生的本体从无到有的过程是正生。中观宗观察时,你这个正生实际上是未生,所以叫未生生,你还是要承许未生是生,二者还是矛盾的。生必须要从无到有的体性,但是观察你自己承许的时候,根本还没有,所以就是未生,怎么安立它还没有呢?从无到有的过程,生诸法的本体、正生的本体,是还没有产生,还正在生的过程当中,如果已经圆满称之为已生,所以不会承许已经圆满产生,像这样生的本体还没有产生,正在从无到有的过程,说这就是正生的话,“未生何能生”?根本是未生的法,怎么能安立它是正生时?

 

这里稍微复杂一点点,但如果把前面的理论搞得比较清楚、稍微熟悉时,按照这个思路下来,把几个比较特殊的关联,核心的要点抓住,再看讲义,也不是特别复杂。中观的推理有这样的特性,真正理解、掌握的时候,不会像俱舍、因明词句上非常难懂,复杂,中观的词句上不是特别复杂,如果把推理的过程了解好之后,按照这个去推理,它有哪几个特定的因素,破掉就可以。

 

但是中观要去修证很难,因为毕竟这是佛菩萨的境界,一个一个要修下去,现证空性,这要花很长时间。要了解它的推理过程,掌握它破的因,只要把几个因素抓住了,把推理过程知道了,这时就可以打破它的实执,然后承许一个现而无自性的空性。

 

在我们面前毕竟有一个显现法,是不是实有呢?通过观察,如果是实有就有这么多过失,所以没办法成立实有,也就是没有能立根据承许它实有。既然没办法成立实有,只能成立它不实有,这是观察空性的第一步目标已经达到了。

 

达到后再进一步观察,像这样现而无实有的体性是观待二者成立,观待显现方面的法是世俗,观待空性方面的法是胜义,在胜义中一切法都是空性,在显现中有它的显现。显现是哪里来的呢?通过业惑习气而产生的,所以乃至因缘没灭尽之前,显现还有,还要被显现所束缚。既然还要被显现所束缚,证明还要被因果所束缚,那处在因果中时必须要取舍因果。善的因果、恶的因果,一个取,一个舍,在没证悟空性之前,一切执著、分别念还没有融入法界之前,这一切全部都对你有作用,虽然是空性,虽然无始以来处在空性的状态中,但是有什么用呢?我们被束缚的时候,并不是等性在束缚我们,是显现法、因缘缘起的规律在束缚我们。所以我们的分别念、习气还没有融入到法界之前,还没有证悟和法界无二的体性之前,这一切对自己都有作用,不管嘴巴上说得再高,这一切都是空性的,实际一切还是要束缚自己的。

 

以前我们在学慈诚罗珠堪布讲的《中论》时,有一位道友在学的时候,产生这样一种执著,有一天晚上我们在讨论《中论》时,他就说,现在我绝对敢把《中论》的书放在地上踩,当时我们想这有什么必要呢?没有任何必要,你敢踩,也许是胆量,也许是妄执。他认为一切是空性的,教法是空性的,书也是空性的,脚也是空性的,什么都是空性的,那就踩空性,实际上他没了解因果缘起的道理。当时学的时候,我自己也是刚入门,他说那些观点的时候,我自己认为是不对的,但是理由方面不太确切。

 

所以,观察的时候,空性是空性,比如吃饭、穿衣是空性的,但是吃不吃饭呢?饭是要吃的,衣服也是要穿的,这些都是要做的,但是书敢踩,这是非常矛盾的事情,这其实根本没了解到空性的意思。如果当时知道现空无二的道理,显现不灭,作用不灭,都可以通过这方面的理论破斥。

 

必须要了解到这样现空无二的道理,空性是空性,实际意义是空性的,但是我们证悟到没有?如果没证悟到,还是落在因果的范围中,还是必须要取舍。因为取舍因果、修善法、断恶业符合于圣道,这是因果缘起,我们通过这样去做了,就可以清净业障,不断向圣道方面发展,而且对证悟空性是一个很大的助缘。

 

所以第一步要了解现空无二,之后再了解缘起的显现是什么样的体性,空性的显现是什么样的体性,二者是怎么样双运的?正在显现本性是空的,正在空的时候有它的显现。我们以前强调过,如果把空性的意思真正了解了,空性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抉择中观是把实执打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层次、阶段而已。

 

实际上我们了解空性之后,就能够更深一层地了解到缘起性空的道理,空性中因缘法绝对不会错乱,作用不会消灭,像这样了解了空性,对帮助自己了解因果和缘起,有很大的作用。了解到空性时,自己在造善法时,了解到这是空性的,对善法的本性不执著,但是反过来推,是不是造恶法的时候也不执著呢?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这样讲?因为造善法时,我们要破除对善法的执著,属于空性的一个作用。我们不能说造善法时可以用空性摄持、不执著,那么也可以用空性摄持去造恶业,这是不对的。因为恶业有恶业的果,恶业的作用就是束缚,造了恶业,它的能力就能束缚你,把自己束缚好之后,不能现见空性,这是我们必须要了解的最重要的部份。做善法有对自己证悟空性的作用,但是不能用空性摄持造恶业,佛菩萨从来没讲过可以这样。哪怕是一丁点的恶业,就会障碍你证悟、现见空性。

 

为什么说积累资粮的同时,要清净罪障呢?必须要了解到因果的规律就是这样,善法可以助道,而恶业是障道的。所以造善业的时候要有空性来摄持,了解空性之后,就是因为是空性的,才不能造恶业,因为因缘现前时,恶业有了,它的能力、体相就是障道,这就是了解空性后,一丁点的恶业也不敢造的原因,因为自己有一个想要证悟空性的作意,所以要修善法、断恶业。

 

如果把空性的道理从方方面面仔细思维,肯定自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修行人。一方面自己相续中智慧特别宽广,不会着魔,一切都是现而无自性,对任何法没有什么执著。但是了解了性空缘起的道理之后,空性中显现一切,所以他对修持善法,哪怕顶一个礼,看到佛塔时,乃至于小低头,乃至于竖单掌敬礼,这么一点点善业就能帮自己证道,这就是无欺的因果缘起的能力。一旦对真正对空性了解,对世俗非常微小的善根,他都非常欢喜地趣入,微小的恶业一点都不会造,如果达到这样的程度,可以说离证悟就不远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修行人应该做到的事情,这是我们学习空性必须要了解的。这是遣除歧途的一个重要方便,必须要从根本上了解缘起性空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不单单抉择是空性就完事了,这完全不对。所以我们学习空性要善于遣除歧途,否则空性的教法对你来说就成了毒。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法器不对,你没有成为真正的法器。

 

在其他一些经典中比喻说:牛喝水时,水帮助它变成了牛奶,毒蛇喝水时,水帮助它变成了毒。空性的教法也同样,如果你的根性比较善于抉择,把这些方方面面了解之后,空性教法会帮助你迅速解脱,但是如果你颠倒理解了,没有真实了解它的意义,空性的教法帮助你很快堕落。

 

所以这个方面一定要注意,一定要好好思维,千万不要认为空性法比较容易抉择,了解大概之后就可以了。实际上学习空性的教法,有很多疑惑需要遣除,其中因果缘起的道理是其中一个必须要了解的一个问题。

 

全知麦彭老人家也说过,学法最怕学而不精,非常危险。学了一点之后没有精通空性的真实含义,这时就妄取,一切业果完全都不取舍,也不是证悟者,做了证悟者的行为,这是肯定不对的,因为相续中必定还有自相的烦恼。我出家之前也遇到这样的事情,很多论典中说不要抽烟、喝酒,有些居士认为没事,说抽烟是空性的,这些对自己没有大的问题,不能执著。但是既然抽烟是执著,不抽烟也是执著,他自己就选择了抽烟。有的时候没有精通教义,所做的行为非常可怕,既然抽烟是执著,不抽烟也是执著,为什么单单选择抽烟呢?实际上和前面的道理一样,没有真正理解空性的涵义。这方面自己必须要好好思维,好好精通,了解之后,对自己和他人有很大的帮助。

辛三、略义:

 

从略义方面归摄前面的内容,再进行破斥。

体圆说名有,未作说为无,
若尚无生时,说何为生时。
    

“体圆说名有,未作说为无”,从有无两个方面再进行总破。一个有为法产生的时候,它的本体已经圆满了,比如苗芽已经完全产生出来了,它的本体已经圆满了,“说名有”,这时可以下结论,这是有法,它的本体已经存在了。

 

“未作说为无”,如果还没有通过造作显现出来的法,就叫作没有,芽果还没有生果的利用,还没有显现、造作出来的时候,这个时候可以说芽果还没有,“说为无”。

 

所有的一切有为法都是通过这两个方面进行观察。既然这样,通过体圆、体未圆这两个角度再来观察正生。体圆的时候是正生,还是体未圆的时候是正生?或者有的时候是正生,还是没有的时候是正生?这样观察两个都不对。

 

为什么呢?有的时候已经离开正生了,前面讲过已生位决定不是正生,因为它已经舍弃了正生的阶段,处在果的阶段,不是正生,所以“体圆”是不对的;“未作”,体还没有,芽果还没有产生出来,没有的时候怎么叫正生呢?没有的法根本就没有它的芽果,正生在没有的法上面也没办法安立,所以有和无这二者来讲都不对。

 

“若尚无生时”,和前面两句一起观察,“体圆”的时候没有生时,体未圆、“未作”的时候也没有生时。既然这二者都没有生时,“说何为生时”,除了这二者之外,哪里还有一个其他的生时?第三个生时绝对没有。

 

“体圆说名有,未作说为无”是一般大家都承许的,对方也这样承许。所以除了有和无这两品之外,没有第三品,如果还有第三品,前面已经破斥掉了。“生时体未圆,异于未生位”,那个时候已经破除了他自己所认为的离开了已生、未生之间的第三品已经破除。总破或略摄时,就是从有和无这二者进行观察。既然这样,“若尚无生时,说何为生时”?哪里有真正的生时呢?正生在哪里?

 

如果正生没有,想通过正生而安立有为法常有的观点没办法安立,因为你自己的立论缺乏了理论的基础,你没有根据去成立它,既然你的根据一一被打破,你自己所立的一切有为法实有的宗就没办法安立了,彻底打破了。中观宗通过这个方面抉择一切有为法无实有,因为如果要承许实有,必须要有根据,没有根据的缘故,没办法安立实有。

 

己二、总破有自性:

 

前面讲了“己一、广立缘起无有自性生如幻之理”,一切的有为法都是缘起而生,全部都和梦幻相同。正在显现的同时,寻找它的生从哪里来,住在哪里,比如幻化的象马正在显现的时候,到底住在哪里?没有一个住的体性;灭的时候象马到哪里去了?也没有灭,所以幻化上生住灭三种体相找不到,但找不到的同时它又不灭而显现,这就是缘起性空。

 

诸法缘起无自性生如幻的道理通过破斥他宗的方法,建立了我们面前所显现的一切诸法全部都是缘起生、无自性生,和如梦如幻的显现相同,这以上以二十四个颂词广说了这个问题。

 

下面最后一个问题,从有自性生方面进行总的破斥。

若时离其因,无别所成果,
尔时生与灭,理皆不可成。

 

任何一个有为法在显现的时候,绝对有因和果的关系,因和果这二者互相观待成立,“若时离其因”,“若时”有为法正在显现、成立时,“离其因”离开了有为法的因。“无别所成果”,没有离开因之外的单独的所成的果。世间上的任何法都是通过因和果二种位成立的,而因和果二种位要成立的话,必须互相观待,前面已经广讲了这个问题。因为什么成为因,因为它有果的缘故,果显现的时候,我们知道因是果的因,所以因要成立因,必须要观待果。果也是同样的,我们说这是果,谁的果呢?这是因的果。所以,因和果二者必须互相观待,离开因没办法成为果,离开果没办法成为因。

 

就是因为这样,“尔时生与灭”,诸法产生的过程必定有因果,因和果不是同时成立的,必定是次第成立的,次第成立又是什么样成立呢?因灭时果就生。所以前面观察,因和果互相观待,所以因果二者无有自性。既然这样,因灭果生的这二种关系“理皆不可成”,从道理上观察不可能成立是实有的。因为一切诸法产生的时候必定有因灭果生的过程,所以二者没办法成立实有。

 

这样观察之后又怎么样安立科判内容呢?总破有自性生,众生认为诸法是有自性而产生的,实有的,但是通过因和果之间互相观待的关系观察时,诸法有自性的产生绝对没有。既然没有自性生,就是缘起生,诸法因缘积聚时,在无自性中产生。像这样了解到无自性生的道理,破了有自性后,了解到是无自性。

 

我们把前面的理论学了之后,用最后一个颂词归纳的道理特别殊胜,破有为法的所有精义都归纳在这个颂词当中。所以如果没有了解前面的理论,单单看这个颂词也可以理解,但如果把前面二十四个颂词一个个学好之后,再来看这个颂词,就完全可以了解一切有为法的生住灭完全无有自性。今天讲到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