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指见月


春暖花开的季节总能让人的心情愉快起来,特别是在色达这样一个冬天几乎要占去长达七、八个月光景的地方。当大地复苏、万物开始吐绿的时候,遥望远山近水那一片充盈绿意的大地,我就感到心灵的天窗似乎已经打开,春天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扑面而来。

 

就在这样的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当阳光刚刚铺满大地的时候,从美国赶来学院参学、钻研佛法的林明博士来到了我的同步翻译室。林明博士从中国的北大一路“征战”到美国的密西根大学,从学士学位到博士学位可谓过关斩将、所向披靡。不过从她脸上,你一点儿也看不到一般高学历知识分子的那种常有的骄矜气。她人非常朴素、善良,对除真理以外的庞杂世事一点儿也不关心。听到她说她对佛学院的闻思修气氛非常满意,我便饶有兴趣地询问起她获取超世间学问的大悲智慧的过程。一边听着林博士对世间知识与佛法教义的分析,我一边就在心里感叹不已。一个女孩可以为了希求正法而不远万里到这里来求学,这种精神不说感人至深,至少也是难能可贵的。

 

说起我的世间经历,平心而论应该讲是光明一片:我在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学习生物及生物物理学,获学士学位后又前往美国继续深造,并获纽约大学生理学硕士学位,后来又在UniversityofMichigan获生物统计学博士学位。可能很多人会羡慕我的高学位,不过说老实话,我个人却从未以此为荣过。因为十几年的东西求学史让我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就是把学问做到“后后博士后”,如果不能了解生命的真相、宇宙的来去、人生存于社会的意义,那你即就是一个超级教授、超级权威,在我眼中也与路边那些静默的石头、小草无异。人之为人,决不仅仅在于披上人衣、人皮而已。否则所谓的“万物之灵”又“灵”在何处呢?如果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那么我又是谁呢?从名字上来看,我叫林明,但林明就是我吗?“林明”只不过是一些笔划的结构合成而已,它怎么可能指认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个体呢?这个问题曾困扰了我很久,直到接触佛法、特别是禅宗以后,我才算大概粗通了“不立文字”又“不废文字”的“借假修真”之理。

 

也许由于父母都是科技工作者的缘故吧,我从小就对科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次我去观看天文展览,在惊叹于神秘浩瀚的美丽宇宙的同时,许多日后挥之不去的问题也悄然浮现于我当时尚显幼稚的大脑里。印象最深的便是看到宇宙的无边无际后,我头一次感到了平日里总认为大得无法想象的地球,以及一直自矜为能创造历史、改天换地的人类,竟都是如此的渺小与无力。想当初从北京到上海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我就感叹“我们的祖国真是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一对比宇宙的时空动辄以“光年”计,我马上就想到:“天哪,我们才能活八、九十岁!这太可怕了!这怎么可能呢?”

 

小小的我不禁对人生的意义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疑问,于是赶紧向在我眼中历来高大、睿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父亲提出这个疑问。和蔼的父亲以过来人的口吻谆谆教导道:“我以前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我不想了。”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不解,难道这么重大的问题竟可以忽略不计吗?

 

“因为人不能总想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否则我们该怎么活下去呢?”

 

回到家,对父亲的解答非常不满意的我,又站在了穿衣镜前。我长久地注视着镜中自己的影像:这个人就是我吗?我是谁呢?我打哪儿来?妈妈未生我之前,我在哪里?是不是在空中飘荡?我为什么会是我父母的孩子?别人的父母为什么做不得我的父母?……

 

正是对生命的这种穷追不舍的刨根问底,才让我日后选择了北大的生物系。但上了生物系,疑问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又有所增多,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这时有点理解郑板桥的“难得糊涂”了。但我就是没法糊涂,我总在想,数以百万计的精子中,只有一颗能和卵子结合形成受精卵,这种碰撞过程看起来是十分偶然的。那么,如果是这数以百万计的精子中的另一颗和卵子结合了,妈妈生下来的baby恐怕就不会是我了。如果不是我,那会是哪一个林明呢?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所学到的越来越多的科学以及人文方面的知识并没有抚平我心中的疑惑,有时我也不得不学着爸爸的样子把它们渐渐淡忘,否则我可怎么活呀?我不能终日总沉浸在这些令人困惑的问题堆中吧!

 

大二的时候,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看到了蔡志忠先生所画的漫画《六祖坛经》及一本介绍禅理的小书:《月》。第一次把它们看完时,我还不十分理解书中的内容,但我的眼睛却为之豁然一亮:以世间的思维方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可能在佛陀的思维方式观照下会冰消瓦解吧。为什么以前我从未想到、听到、看到这种智慧的存在呢?是我的思路有问题?还是我所接受的教育有缺陷?尽管后来我从蔡志忠和《月》的作者林清玄居士那里,进一步把目光又转向了宁玛巴的大圆满,但我还是要感谢他们——他们的“指”并未让我见月,但至少让我明白了天上有轮明月,我应该自己争取去看到并沐浴在她的清辉下。就好比我的疑惑并不能直接让我得到答案,但至少它能提醒我应该找到答案一样。

 

记得当初一翻阅这两本书,我就马上感到了一种阅读的快乐,并深深地爱上了它们。一遍不懂,我就两遍、三遍地看。渐渐地,我惊喜地发现,我可以逐步领会书中一些公案的深意了。并且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接受了一些故事的教育意义,开始试着改变以往的某些性格弱点。原本懦弱的我,在懂得了“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后,竟也开始学会“当下承担”,以大无畏的勇气和自信去勇敢面对人世的困难与挫折。既然我本是佛,只是妄想、颠倒、执着使我不能证得,因而不能现起大机大用,那我就应该努力放下一切包袱,去以无分别的量等太虚的心去包容一切、空诸烦恼,怎么可以又再杞人忧天似的重新去“实诸所无”,把困难又牢牢执着起来放在心上、自我束缚呢?原本来去自在、无挂无碍,我又何必要给心戴上一副起识分别的虚妄眼镜,再去给外物贴上好坏的标签呢?“非风动、幡动,乃仁者心动!”这句话给了我极大的启发,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考虑如何才能不“心动”,又不如木灰土石一般死寂的方法。

 

这两本小书慢慢地成了我的解忧良药。每当我感到痛苦、迷茫之时,它们总能给我以安慰。我还把六祖那句“人有南北之别,难道佛性也有南北之别吗?”贴在床头,每每于夜深人静之时都要细细品味一下这句话中包涵的智慧与哲理。我多么渴望自己有一天也能亲身感受到证悟的快乐呀!哪怕只要一瞬间让我打开本来、见到本性,我也感到此生就算没白来过。

 

接触佛法越久,我对所谓的现代科技的种种理念、手段、方法的怀疑也日渐增多起来。特别是作为一名生物学和药理学工作者,在看到动物在科学实验中经受的种种折磨与痛苦,我不禁对自己从事的研究越来越反感。我不止一次地反问自己及同事:“谁给了人类这种权利去用无数动物的生命和痛苦换取我们自身的健康?这样的健康是在堆积无数的白骨之上建立起来的,我们整天高喊的自由、平等、博爱,为什么一旦涉及到人类自身的利益,马上就演变成对别的生命体系的禁锢、专制、残忍了呢?拯救生命为什么以残害生命为代价?你们整天养着宠物猫、宠物狗,又整天大剂量地毒杀小白鼠,却又建立什么宠物协会,下班后又去吃活生生的动物肉,这算不算假仁义、假道德呢?虚伪不虚伪?可笑不可笑?谁能做到同体大悲、无缘大慈呢?”每当这个时候,我的那帮外国同行们便全都目瞪口呆,他们看我的目光仿若天外来客一般。我不管这些,在内心深处,我早已把六祖的话改头换面了一番后深植在心间:“物种有别,体性同一;迁流不息,甚可悲悯。自不检点,后悔无期;佛性如如,快快证取。”

 

就这样,我艰难地在一个越来越物化、越来越异化的社会里坚持着我的探索,坚持着学佛,坚持着对所有困惑我的人生终极问题的思考。没有老师,同道也很少,就靠自己的摸索、读书、品味。我的这种学佛充其量只能算是学看佛书吧!但我依然很满足,并感受到越来越多的快乐。终于在二○○一年的六月份,带着许多的不解,怀着对佛法的敬仰,我在各方面的因缘促动下,奔赴了中国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

 

刚一踏上佛学院的土地,那纯净的天空和几位可爱的小觉姆就深深地打动了我。短短的几天时间,我参观了天葬台、转了坛城、听了上师们的传法、拜见了许多学有所成、修有所证的大成就者。特别是在听了一位堪布讲的《入中论》后,我总算第一次从因明的角度、从意识的迁流不断上了知了前后世存在的确切论证,这可谓是此行的最大收获,它从另一个侧面加深了我对轮涅诸法实相的了解。禅宗对“空有不二”的阐释,在密宗对六道轮回的解释帮助下,得到了最完美的表述。从此,我对空性的理解又踏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

 

令我十分惊异的是,我在学院拜见的这些高僧大德都让我感觉是如此地平易与随和,他们的智慧、自在、慈爱深深地吸引了我。这种吸引不是来自口若悬河的说教,也不是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称颂他们的神通奇迹,而是他们在日常举止上所表现出来的谦逊、机智、从容,与处处发自内心的对别人的尊重与关爱,特别是他们对外境一切显现的随缘、自在、无碍和放得下的旷达胸怀。在与几位堪布的交谈中,我发现他们对世间科学知识有着广博的了解。相比之下,那些没看过一本佛经却常常批判佛教为迷信、消极的所谓科学家们真是应该觉得脸红,而堪布们倒是没对他们说过一句诽谤的话!

 

在学院,我看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今后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在灵魂深处常常回忆起我所接触过的这些活佛、堪布们的笑声、幽默、慈悲、博学……我不只一次地在心里对自己也对学院说:“我还会再来的!这次的告别只是为了再见!”

 

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这些问题还是盘据在我的心头。不过与儿时不同的是,今天在来到佛学院后,我似乎已看见了佛祖那指月之手。我相信有一天,我终将会顺着那手望见那轮美丽而皎洁的圆月……

正与林博士谈得很开心时,忽然来了一个道友,通知我今天去开会。带着遗憾的心情,我不得不终止了与林博士对佛法的交流。但她对生命的热爱和尊重却久久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想,真正有智慧的人都会关爱生命吧。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在他八十五岁高龄时说过:“我每天早晨六点起床,继续研究生命的永恒性、精神与肉体的关系问题。我做出了许多结论,其中之一是,生命是永恒存在的。”因而我很为林明感到庆幸,在她二十八岁时,她就已经把目光转向了佛教的生命科学论。听她讲,她今后的主要任务便是想将藏传佛教与东方传统人伦情怀中的爱与慈悲的力量结合起来,并将之弘扬到西方。这是一件了不起的行为,而且我个人感觉这个宏大工程的缘起也非常好。记得日本的日莲圣者在《御书》中曾写道:“日出东方照西方,佛法亦如斯。”欧洲共同体之父、已故的库登霍夫·卡列卢吉博士也表达过相同的意思:“伟大的思想就是起源于印度,历经中国的……和平的、尊重生命的佛教思想。”

因而我们有理由相信,林明不仅自己会因指见月,而且也会带动更多的西方朋友共同望见这洞彻生命的月轮佛光。

还生命以本来面目


圆上从美国到学院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药还有红茶,但我最珍视的还是她自己通过反复思维后产生的对轮回的正见。发达的科技有时也能带来令人欣慰的成果,比如她居住的美国和我生活的雪域,通过两部电话就能被连接起来。她回美国后给我打来过几次电话,电话中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而沉静,这让我常常回忆起她在学院时的种种神态。记得当这个毕业于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后又在美国纽约大学获得统计学博士学位的女孩子头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多多少少我还是被她的求法精神打动了。因为她可以千里迢迢从大洋彼岸赶来闻思佛法,而我周围的许多人却对近在身边的佛学院视而不见。两相对照,不得不让我生出很多感慨。

 

后来在一次通话中,她向我详细诉说了她的入佛因缘,特别是对前后世的见解。我相信,她的经历一定会帮助很多人从对佛法的误区中走出来。

 

我叫圆上,出生于上海。从北大毕业的那年暑期,我和我的大多数同学一样,又赴美国继续深造,我当时选择的是精神科学和心理学。迄今我在美国已生活了四年,学习和生活都很顺利。其间因不愿做动物实验和其它的一些原因,我又把专业从心理科学转到了统计学,并最终获得了纽约大学统计学的博士学位。

 

我生长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因我是独生女,故父母和亲友的宠爱便一直源源不断地涌流到我的身上。父母在一家公司从事管理工作,从我记事起,他们就经常长驻国外工作,这种情况很自然地培养了我独立生活和思考的习惯。自我到美国学习后,我一般都能适应独自闯荡的环境,还经常利用寒暑假四处游历。美国几乎已被我逛遍了,我还到过加拿大、新加坡、泰国、日本等地搜奇览胜。

 

我从小时候起就对人的性格形成史很感兴趣,这也是我选择精神科学和心理学继续深造的原因。譬如我自己,在人前往往显现得很开朗活泼,也有很多好朋友,但背后我常常会感到非常孤独。很多时候我都认为生命是极端地没有意义,如果它真的是无前无后、断然只此一生的话,那么随时放弃它也都无所谓了,哪怕地球这一刻毁灭也没有关系。其实我从未经历过任何挫折,几乎都是心想事成,故而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些念头的。

 

这样的问题困扰了我很久,而更令人气馁的是,当我纵览科技理论时,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科学解释,甚至连任何系统的假说都没有人有能力提出。所有现在已有的发现,都只是一些一鳞半爪的知识碎片。我真是越学越绝望,从大学到博士的求学历程让我终于明白,人类距离解决这个问题的时日还太遥远。

 

可有一本书却改变了我的看法,也许这个距离并不遥远,只不过我们自身的一切秘密都在我们自己身上,等着我们去发现而已。我在美国读了Dr.Weiss,BrianR的著作“Manylives,manymasters”,作者是从耶鲁大学毕业的精神病学家,一直从事精神病的治疗和理论研究,曾担任过迈阿密大学心理系的主任。在他对一位病人进行催眠治疗的过程中,病人竟然回忆起了许多前世的经历。作者以科学的态度、专业的知识对此进行了分析和研究,最后得出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结论:人类真的是轮回不息的,前后世是绝对客观存在的。

 

当我真正接受了轮回这个事实后,我唯有转向佛法去探寻究竟。在这之前,我对佛法并没有什么认识,像大多数年青人一样,我认为它是一种教条、迂腐的东西,最多不过是教人向善而已。劝人为善当然没有错,可也用不着故弄玄虚,什么下地狱、做畜牲之类的,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臆说”,怎能令人信服呢?还有许多同学也跟我一样,提到佛教就会提到祥林嫂捐门槛,把它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在谈论。而我现在却觉得我们当初的看法、做法真是太幼稚了,因为几乎所有讲这些话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没有认真看过任何一本佛学经典的。我们都自以为学了科学就可以把什么都唾弃了,现在我却是越学越知道科学的局限性了。

 

还有一个一直困扰我的疑惑:如果生命真的只有一次,那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有些人一生顺利,有的人却生来坎坷?凭什么生在非洲的孩子就要经受饥荒,而美国的孩子就吃得那么胖?整个大自然和宇宙,呈现给我们的都是和谐与平衡,为什么单单人类的命运却是如此地不平衡与失序?

 

这些疑惑我相信许多人都会有,只是在我们现有的生活与教育体系中,大家几乎都无法找到答案,许多人也就因此而放弃了探究问题真相的努力,因为这种思索实在是很累人。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想:管它呢,及时行乐还来不及呢,想这些问题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工作、家庭中大大小小的问题还不够烦吗?

 

对我而言,佛法就像是人类生命的百科全书,它不仅给予了我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让我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既然生命是循环不息的,那么我们每个人的每一个小小的进步都将是有意义的,因为我们当前的行为将直接影响到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真想劝所有的人都能好好地生活,既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尊重大自然,成为真正对自己负责的人。

 

佛法带给我的最大利益,便是让我这个曾经想以科学搞清生命本质的人认清了生命的本来面目,这种结果是不可能通过佛法以外的途径让我得到的。所有暂时显现上的生命的不公、不平衡,还有所谓的灰飞烟灭都是生命的面具而已。在这些生命的假面背后,隐藏着生命最本质的真实:它是完全由个人的业力操纵的一种轮回不已的生存状态,因果律是它唯一的运行法则。如果不按照佛法的空有不二的修行指南去斩断这轮回链条的话,那生命的所有存在方式都只不过是像从浪尖跌到浪底一般,如此反复而已。

 

所以我才想庄重地发下一个誓言,但愿我能以今生不懈的努力,最终能超越这有形的生命体,去与生命的本来清净状态融合为一。

 

我非常庆幸自己能拜访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是我所到过的物质上最贫困的地方,却是精神上最丰盛的土地。

 

 

圆上对因果轮回的阐述与我对此问题的看法很有相通之处。我一直认为只有通过智慧才能了知前后世的存在,而知道了这一点对一个人的思想行为都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印度伟大的佛学家清辩论师曾以忆念的连续不间断证明了前后世的存在,现代的催眠术其实只是这种理论的一个小小应用而已。藏传佛教的伟大修行者乔美仁波切有一段时间在寂静地禅修时,眼前经常会出现一只白狗。后来通过禅观,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业报呈现:他很久以前作僧人时曾骂过别人为狗,后来这个果报现前,致使他五百世都在做狗。最后一世时他做了一只白狗,时值释迦牟尼佛出世。当时在一个旷野中有一群商人在吃饭,这只狗饥饿难耐便上去偷吃。商人们发现后便逮住了它,并最终把它活埋在地里。刚好阿难尊者目睹了这一切,便以慈悲心超度了它,让它来世变成一个对佛教有造诣、有贡献的人。这是佛教史上非常著名的一个忆念自己前世的实例。另外白玉派的不变金刚大士能回忆起自己的前二百世,我们的根本上师法王如意宝也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多生以前的往事。还有许多修行有成的佛教徒,都能通过佛教独特的法门亲身见到自己的前世。

 

总之,如果我们依靠自己的智慧,仔细研究前后世的甚深道理,并借助于因明,特别是《量理宝藏论》,我们一定能推证前后世的存在。如果能加上闻思之后的禅观实修或别的证修方法,那我们就更可亲证前后世的存在了。

 

希望人们在了知了这一点后,于自己日后的日常生活、工作、修行中,都能时时注意千万别昧因果!

 

 

【ZCKB】《中观四百论》72

 

庚二、由诸法无实体便执无实体为有自性也不合理:

 

由无有性故,无性亦非有,

有性既非有,无性依何立。

 

由于诸法的有性无有故,无性也非实有,有性既然非有存在,那么观待而立的无性依何者成立呢?

 

中观宗所言的“诸法无自性”,也是观待有情所执的“诸法有自性”,而安立的遮灭实执之名言,并非自性成立。一切法于本来中无有自性或说本来无有成实体性存在,如同幻相水月等,因而为遮灭实执说彼等无自性,也是本来非有的。这就像瓶子,如果它本来就没有在世间出现过,那么也就不可能有它的有性或无性,堪布阿琼言:如果某人没有出生,其死亡也不会存在。同样,诸法的有性不存在,其无性也不可存在,有性与无性相互观待才可成立,如同前后、正反一样,若一者不存,另者也无从安立。《七十空性论》中云:“有性不依他,不依云何有?由无有性故,无性也不存。”有自性、无自性皆是观待安立之法,以智慧观察诸法时,无有任何一法具成实自性,故依有性而安立的无性也非自性存在,并非在真实中成立。

 

己五、(破由有空性的因喻则不应成立空)分二:一、明由有因故即是实有则有大过;二、明由有喻故即不能成立空性有大过失。

 

庚一、明由有因故即是实有则有大过:

 

问曰:汝等要成立空性,必定要有能立的因,由有因故,所以诸法空性不是空性,而成实有。

 

有因证法空,法空应不立,

宗因无异故,因体实为无。

 

由有证成诸法空性的因,诸法空性不应成立;宗与因二者非是异体故,因的体性实为无有。

 

敌论者认为,如果观察中观宗成立空性的过程,也可发现有很大的漏洞,因为要证成空性,汝等必须要有因,以因实有存在故,诸法空性的立宗也应实有,而非为空性。这种非难极不合理,在三相推理过程中,所谓的宗(立论)与因非是自性一体,也非异体。若二者一体,则自身不能证成自身,能立因不能成立与己同体的所立宗,所以汝等认为以有因故,空性也应有成实存在,其实是犯了宗因一体的过失。若二者异体,当然可以更明显地发现,异体的因不可能成立宗,否则有火能成立黑暗、瓶子能立柱子之类的太过。宗因二者非一非异,以此可了知因本身并非自性成立,不能认为因是实有体性之法,相反,因本身也无自性,因此敌论者的推论无法成立。

 

庚二、明由有喻故即不能成立空性有大过失:

 

谓空喻别有,例诸法非空,

唯有喻应成,内我同乌黑。

 

若说自性空的同喻可以单独另处存有,由此而例证诸法非为空性,则仅有比喻即应成立,如是内我应同乌鸦一样是黑色。

 

敌宗难曰:诸法自性空的同喻——影像、阳焰等,于外境中经常存在,非是观待因义而有,由此可证明诸法亦有存在,非为空性。答曰:汝等观点无法成立,离因之喻决定不能证成所立宗义,比喻实属因的一分故,也就是说,不能执同喻与因义有一异关系,具体来讲,在因明推理方式中,同喻不能与因同体存在或异体存在。二者若同体存在,同喻即不能证成同体的因;二者也不能异体存在,若异体单独存在,二者之间毫无关系,那么其余一切法都应成为某个因义的同喻。比如外道常言的内我,应成如同乌鸦一样黑漆漆,二者虽无任何关系,但以乌鸦的黑色,可以证成内我存在。同喻若独有存在,则成不观待因义而自性成立的同喻,如是乌黑之类所有的法,也可成为内我等他法的同喻,而这是谁也不会承认的观点。中观宗证成自性空的梦等八喻,唯是观待而安立,其本身非自性独体存在,所以认为同喻独体存有而例证诸法自性成立,实不合道理。

 

己六、明开示空性的所为:

 

问曰:假若因喻皆非实有,则一切法亦应毕竟不能成立,因此汝造论破他实有宗也成唐捐,没有任何必要。

 

若法本性有,见空有何德,

虚妄分别缚,证空见能除。

 

如果诸法本来是自性有,那么现见空性有什么功德呢?有情为虚妄的实执分别所缚,唯以证空性见方能除灭。

 

中观师造论开示空,并非是毫无意义之举,而是为了引导有情通达本来空性的法界实相,断除迷妄实执的系缚,证得一切智智的果位。诸法如果同有事宗所认为那样,本来即是自性存在,那么修行者以闻思修习而现见空性,应成毫无意义,唯是颠倒错乱之举,如同世间遇毒蛇者观想无有毒蛇一般,极不应理。而实际上,法界本来空寂,无有任何缘执之法,有情却因无明愚痴所迷惑,如有眼翳者现见空中有毛发一般,现起种种如毛发一般的幻相,并妄执这些幻相实有不虚,不断造业流转于生死大梦中。因而要醒悟解脱,必须以种种方便,令有情通达一切法本来无有自性,断除虚妄实执分别的系缚,如是才可证悟空性实相,趋入涅槃解脱彼岸。佛经中云:“若知自性空,自性无我法,则不生非戒,因学定解故。”《入中论》云:“异生皆被分别缚,能灭分别即解脱。”欲求解脱者,必须通达空性而灭除实执分别。为此,中观论师造论开示空性,是有极大必要与意义的行为,也是随顺真如实相的行为。诸修学空性者也应了知,空性是遣除痛苦违缘最根本最有力的方便,日常生活中虽有种种悦意或痛苦的显现,然而一切只是如同银幕上的影像,若能于正显之当时,了知一切如幻无实,自心安住于空性正见,则一切迷乱幻相无利无害,不会受任何分别戏执的束缚。

 

己七、明有无二过之执都是颠倒:

 

说一有一无,非真也非俗,

是故不能说,此有彼非有。

 

说一法有而一法无者,非是真谛也非为世俗,因此不能宣说,此是实有彼是非有。

 

诸内道宗派中,也有未能了知一切诸法皆无自性的真空义者。如小乘有部论师许粗大法无有,而无分微尘与无分刹那实有,随理唯识师许识实有,外境非有等,这些分别有无的观点,在中观正理衡量下,皆是颠倒执著。不论何种宗派,若许一有一无,如说识有境无,这种说法不是胜义谛,因真正的胜义谛非是分别心意之境,而是圣者根本慧之行境,此中无有任何有无分别戏执,唯是无缘最寂灭的清净平等光明,内识外境一切法皆已寂灭,不可能存在一有一无的分别戏论。同样,一有一无的说法也非世俗谛,比如在名言中,外境与内识,极微与粗色等,世人和中观师都是共许的,因此一有一无的说法于世俗中也不应承认。月称论师言:“般若经中佛俱遮,彼等对法俱说有。”抉择胜义时有无俱应遮灭,抉择世俗时应平等予以承认,故一有一无之说法,无论在胜义还是世俗中均不成立,所以也就不能宣说此法有彼法无的观点。俄巴活佛于注疏中言:“抉择二谛时,不能混淆名言量与胜义量,不然无法解释佛说的甚深经典。”以胜义理论抉择胜义实相时,应平等地遮除一切,眼等六根色等六尘、世俗胜义、有为无为、自性他性等等一切都不应承认,欲达中观了义境者,当如是遮破一切分别戏论,直趋离戏大空!

 

己八、明无有理由能破离边:

 

问曰:汝等中观师善于以理破除实有宗,而我等实有师不能破汝等空性宗,现在我等虽然无法答复,但是仍然有不少人在精进修习各种教法,总有一天有人也会破除汝等观点,指出空性宗的过失。

 

有非有俱非,诸宗皆寂灭,

于中欲兴难,毕竟不能申。

 

有、非有、亦有亦非有、非有非非有,诸有边执之宗皆于中观宗前寂灭,所以于中观宗欲兴问难,毕竟不能申辩成功。

 

企望他宗能难论中观空性宗的想法,只能是妄想。中观宗所抉择的如果不是随顺实相的正理,而是有过失的宗派,那么他宗以种种理来难论,也就有可能。而事实上,中观宗所宣说的是实相正理,一切执著有无四边戏论的宗义,于自宗内悉皆遣除,已抵达了无缘最寂灭之实相,故不再有任何过失,如同金刚山王一般,任何他宗也无望难论摧破此实相正理。俄巴活佛于注疏中,以《心经》中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四句,对应破除有、无、二俱及二俱非四边。色不异空,是指对有边的破除,色是代指一切所知法,以正理观察时,可以了知彼等本来无有自性,显而不异于空性;空不异色,是破除无边,由此了知空性非是断灭空,非是异于显现外有成实的空性存在;色即是空,是指现空双运,远离亦有亦无的俱二边,由此了达现与空非是如搓黑白绳一样各成别体存在,而是无二双运;空即是色,是指离戏,断除二俱非的微细边执,了知现空双运也非有实体存在。一切所知法皆包括在四边之中,因此四边破除后,于中再无有任何实执戏论,抵达了究竟实相。佛经中言:“一切法空性,即是无有自性义;一切法无相,即是无有相状义;一切法无缘,即是无有所缘义;一切法自性光明,即是清净般若波罗蜜多义。”中观宗如是抉择了空无相无愿的究竟般若空性,故如同千日之光,任何四边黑暗皆不可遮障,任何执实宗对中观宗欲兴起论难,也唯是如同欲以手击虚空一般,毕竟不可得。如此证得中观深义者,即获得究竟菩提果,如是可广利无边众生。

 

〖第十六品释终〗

 

甲三、(末义)分二:一、由何阿阇黎作;二、由何译师翻译。

 

乙一、由何阿阇黎作:

 

《菩萨瑜伽行四百论颂》是大车宗阿阇黎圣天菩萨作。

 

乙二、由何译师翻译:

 

此论是迦湿弥罗无比城宝藏寺中,印度堪布苏马扎拿和西藏博通显密的日称译师,由印语译藏,讲说听闻,抉择完善。

 

迦湿弥罗即现在的克什米尔,在此地的无比城宝藏寺中,印度堪布苏马扎拿和西藏前译精通显密的大译师日称,二人共同翻译了此论,由堪布进行讲解,译师听闻后将此论由梵文译藏,在此基础上,堪布又讲一遍,译师再次听闻,并依此对初译稿进行抉择校对,最终完善。

大唐三藏法师玄奘将后八品由梵文译汉,大格西法尊译师将前八品由藏文译汉,并依藏文对后八品作了修改补充,从而成为完整的汉文《四百论》译本。

 

龙树圣天狮吼语,如理宣说佛意趣,

明理智者谁不敬,邪师群兽则生惧。

我虽慧劣未能悟,然依圣教理证语,

义赅言简释此论,具缘信众当生喜。

芸芸五浊世间众,沉溺物欲黄粱梦,

虽入佛门无闻思,盲修瞎炼徒无益。

终日忙碌庸琐事,希求神通寻名利,

谁肯专研精勤修,此论甚深空性义?

愿我生生世世中,恒随大乘善知识,

闻思熏修入此道,速得佛果成二利。

以此善根愿诸众,趋入深妙中观道,

断尽二障圆二资,如海功德一时具。

 

2000年11月至2001年3月间,于金刚萨埵殿堂为七百余名汉族僧众传讲本论,此间集每日所讲,于闲暇撰著此疏,愿一切吉祥!

 

 

 

 

 

 

【ZCKB】《中观四百论》71

 

庚二、(破救)分二:一、不许谛实空者无由建立自宗;二、责难谛实空之宗终不可得。

 

辛一、不许谛实空者无由建立自宗:

 

无故于他宗,不能答难者,

他因破自宗,何故不自立。

 

如果说以中观师许一切法皆无有故,自宗不能答难,那么他宗以因明推理方式破你们自宗,你等为什么不能成立自宗呢?

 

有事宗难曰:我们无法回答中观师的问难,并非是自宗不能成立,而是因为中观宗什么都不承认,许一切皆无,如是我们就无可回答;若有承认,双方才能合理地辩论,我等也可无误地成立自宗。这种驳难实际上是狡辩。中观宗在破斥边执,阐述空性正理时,并非是直接以实相大空笼统地遮破一切,而是以诸宗共许的因明推理方式作的观察,中观宗以这些正理推破汝等有事宗的宗义时,汝等又为什么不能回遮过失建立自宗呢?三相推理等名言理论,是诸宗都可平等运用的辩论方式,依此若不能回答中观师的妨难,那么汝等也就不要将自宗不能成立归罪于中观师的不许一切。中观宗是随顺实相的宗派,任何有违于此正理的宗义,皆不可能逃脱过失。佛经中云:“犹如大山王,不为蚁摇动,如是善学者,不可为动摇;天空无法染,手也无可触,俱胝邪魔众,三毒不可摧。”善学佛法正义者,证得如虚空一般的空性智慧后,会犹如山王、天空一般,不会为任何魔众烦恼所染,也不会为他宗邪见所动摇。

 

辛二、责难谛实空之宗终不可得:

 

问曰:虽然我们不能成立自宗,但是要破斥他宗非常容易,世人也经常说:“虽然自己难以做到,但是看别人的过失非常容易。”

 

说破因易得,是世俗虚言,

汝何缘不能,遮破真空义。

 

说破斥他宗的因容易得到,只是世俗的虚妄之言;否则你等有事宗,为何不能以理遮破真空义呢?

 

如果说破斥他宗的依据容易得到,以此虽然中观宗破斥了有事宗,但并不能证明有事宗完全是不合理的宗派。这种辩解当然也不能成立,所谓“破因易得”只是世人虚妄的言说,实际上并非如是。要破他人的宗派,首先自己要有清净无过失的宗义,不然你毫无根据,不可能如理摧破他宗。就像汝等执著有事的宗派,如果有易于破他宗的因,那你等为何不能遮破中观宗的真空义呢?中观宗创立以来,无数人为诸法无自性,远离一切戏论的真空义,作过无数辩论,然而无论内道外道,一切执著实有的宗派,从未找到过能破空宗的依据;无论从哪方面观察,也不可能有可以破空性的因,因为空性是随顺实相的正理。故汝等不应再顽固不化,而应依理放弃实执接受空性正理。

 

己三、(有无二者是否实有其理相同)分三:一、实有空与实有两种名言成不成立相同;二、唯以假名实有其义不成;三、世间安立实有之名若是实有则世俗中有非胜义中有。

 

庚一、实有空与实有两种名言成不成立相同:

 

有名诠法有,谓法实非无,

无名表法无,法实应非有。

 

若以有名称诠解的法是实有,便说诸法实有而非无自性;那么以无谛实的名言表达诸法无自性,诸法实体应非有。

 

有人认为,诸法皆有名称言说,由名称言说,便可了知诸法本体实有,而非无有,否则无从建立种种不同的名称。依这种观点,唯依有名言即可成立万法实有不虚,那么我们也可用相同的推理,以无谛实的名言成立一切法无自性。有与无二者皆是名言,若前者具有成立诸法实有的能力,那后者理应具有成立诸法无实有的能力,没有任何理由区别有无两种名言,一者成立,另者不成立。但是,稍有理智者,显然不会承认由名称言说即可成立诸法实有的观点。名称言说只是有情以分别心安立的假象,任何法皆不会有真实不变的名称;于实相中,远离了一切有无名言分别,不可能存在任何戏论。故随顺实相者,不应执著任何名言。

 

庚二、唯以假名实有其义不成:

 

由名解法有,遂谓法非无,

因名知法无,应信法非有。

 

若由名称解说诸法实有,便说诸法非无自性,那么因名称而了知诸法无实,也应信解诸法非有实体。

 

敌宗辩驳道:如果诸法无有实体,而说诸法有的名言,则极不应理,就像说石女儿子有,显然无法成立,因此由于实有的名言,理应成立诸法实有自性。答曰:名言非是实义,唯是分别心施设的假象。如果由名称解说诸法实有,便能真正成立诸法实有,于实义中非无自性,那么我们以诸法如梦如幻的名言诠解,也可了知诸法本无自体,由此而应深信诸法本无,如同梦境幻相一般。应知名言中所表达的,并不一定于实义中成立,因此唯以名诠并不能真实成立某法,比如说,将视力完好者说为瞎子,将短寿者取名为万岁,名言虽可随意安立,然而实际中不可能如是成立。

 

庚三、世间安立实有之名若是实有则世俗中有非胜义中有:

 

若由世间说,皆世间有者,

诸法有自性,何成世间有。

 

如果是由世间人所说的诸法实有,那么都只是世俗名言中的有;而诸法有自性(是胜义中有),怎么能成为世间有呢?

 

敌宗云:语言当然不能表达事物的本体,否则应有说火会烧嘴、说瓶会塞口的过失。言说虽不触及事物本体,但能诠、所诠的一切世间名言却是实有的。答曰:如果语言不能触及事物本体,而是世间人所说,那么语言现象只能是世俗中的法。世俗中有的法,只是世人分别心前的虚妄幻相,是如同梦幻一般的假象,并非胜义中也存在。《入中论》里说过:“若谓安住世间理,世间五蕴皆是有,若许现起真实智,行者五蕴皆非有。”安住于世间层次中,名言诠说的诸法才有,于真实智前,这一切名言现象并不存在。而所谓的诸法有自性,是诸法本体或说实相的状态,是胜义谛中的有,怎么能以世间名言表达这种本体呢?若能表达,即成世间有而非胜义有。汝等也承认,言说不能表达本体,所以世间安立的“诸法有自性”,唯是世俗名言,而非胜义实相。否则,若许诸法实有的名言于胜义中也成立,应成圣者修行无有功德,一切轮回痛苦无法息灭等,有多种大过失。全知麦彭仁波切说过:“胜义中无,不一定于世俗中也无;世俗中有,不一定于胜义中也有。”于此世俗胜义的区分,应当如是详细了知。

 

己四、(破成立毕竟无宗)分二:一、破由遮诸法实有即成立毕竟无;二、由诸法无实体便执无实体为有自性也不合理。

 

庚一、破由遮诸法实有即成立毕竟无:

 

谤诸法为无,可堕于无见,

唯蠲诸妄执,如何说堕无。

 

若诸法本来实有而谤说诸法为无,可以说此是堕于诸法毕竟无有的断见,但中观宗只是为除去诸虚妄迷执,怎么能说是堕于断灭无边呢?

 

敌宗驳难:汝中观宗云一切法无有自性,如是应成一切法毕竟无有,堕于断灭无见,这是诽谤世间的言说,所以不应承认。答曰:所谓的堕于断灭无见,是指将本来实有的法说为无有,本来存在的法除灭为无,龙树菩萨言:“若法有定性,非无则是常,先有而今无,是则为断灭。”因此,若诸法本来决定有自性,实有不虚地存在,有人将这种法说为无有,这样才可说是堕于无见。但于实相中,诸法并非决定有自性,而是本来就无有自性,唯是因诸有情以虚妄迷乱习气,才现起了森罗万象。为了蠲除这些迷乱幻相妄执,中观宗才以方便名言,引导有情了达一切所知法唯名唯诠唯分别施设,本来无有,不应于此生起妄执,对此怎么能说堕入了无见呢?龙树菩萨也说过:“定有则著常,定无则著断”,而诸法本来即无有可决定有无的本体,因此智者们以中观正理遣荡一切著有著无的虚妄实执,决定不会堕于定有定无的常断诸边,而能诣达本来如是的无缘寂灭实相境。

 

 

 

 

 

【ZCKB】《中观四百论》70

 

己二、(破落边宗之实执)分二:一、正破;二、破救。

 

庚一、(正破)分三:一、破无宗成宗;二、破法体实有之能立;三、明离一切边相同。

 

辛一、破无宗成宗:

 

问曰:如果你们中观宗许一切皆无自性,如是应一切完全无有,汝空性宗也不能成立为宗。如果你们承认有自宗,那与空性宗相观待的实有宗也应成立。

 

若许有宗者,无宗即成宗,

无宗若非有,有宗应不成。

 

如果中观宗承认自宗实有成立,那么无自性宗即应成为有宗;而无自性宗如果非实有,那么有宗理应不能成立。

 

如果于真实智慧前有稍许承认,比如说自己的宗派、空性等等,那么许一切法无自性的空宗即应成为有宗——许有自性的实有宗。但是,中观自宗在抉择究竟实相时,并无宗派等任何承认。所谓的诸法无自性,唯是观待众生妄执诸法有自性而建立的名言,于实相中并不存在任何有自性的法,因此也不存在诸法无自性的对治方便,无自性宗本身也不许实有存在。于真实智慧前,中观宗不许有任何承认,龙树菩萨在《回诤论》云:“若我有少宗,则我有彼过;吾无承认故,唯我为无过。”全知麦彭仁波切也云:“是故于大中观前,无有任何所承认,已证现空等性故,有无是非等破立,一切戏论皆远离。”在前述诸品中,也一一破除了许诸法实有的宗义,观待有自性而假立的对治方便——诸法无自性,当然也非真实成立,无自性宗既然非有,其相待而成的有自性宗也就不可能成立。中观宗所言的一切法无自性,也非如有事宗所认为那样是一切法完全无有、是实有的空性,这种观点其实是无边的执著,也是中观的所破。

 

辛二、(破法体实有之能立)分三:一、以法差别实有不能成立实有;二、以破四边正理而破;三、不见有微尘许实有。

 

壬一、以法差别实有不能成立实有:

 

问曰:诸有为法是实有,因为火等差别法实有存在故。

 

若诸法皆空,如何火名暖,

暖火亦非有,如前已俱遣。

 

如果诸法皆空无自体,那么为什么火名为暖热呢?暖热的火亦非有自性,如前述内容中已俱遮遣。

 

有些人认为,诸有为法一定会实有本体存在,因诸有为皆有它不同于其他法的差别,比如说火有独特的暖热相,水的差别相为潮湿等等,以这些差别相实有不混杂故,其差别相的本体也理应实有不虚。否则,若诸法本体都为空性,那么这些火的暖热、水的潮湿等差别相,又如何成立呢?中观师答曰:诸有为法的差别相也非自性成立,佛陀在诸般若经典中说过,从色到一切智智的一切法本性即空,诸法本体皆非实有,如此依本体而立的差别相,也就理所当然的无有自性。如火的暖热,非能自性成立为火的差别相,此理于第十四品“暖即是火性”一偈中已有阐述。应知所谓的差别相,要观待诸分别心识前的迷乱相才能成立,如同海市蜃楼的差别景象一般,本身即是依幻而立,依之不能推断诸法实有。

 

壬二、以破四边正理而破:

 

若谓法实有,遮彼说为空,

若四边皆真,不见舍弃过。

 

如果说诸法实有本体,为了遮止彼等才说为空性;有无等四边若皆为真实,则任何人也不能见到彼等有应被舍弃的过失。

 

还有一些人认为,诸法本来可以现见为实有,而中观师为了遮止彼等实有,才说诸法空性,这种观点是很大的邪见。如果诸法本来皆具实体,那些有无等四边实执应成符合实相,应该真实成立,且中观师以破四边的理,如金刚屑因、离一多因等观察时,也应见不到四边有任何过失,无有任何理由舍弃彼等,但事实真相全然不是如此。比如对承认诸法实有自性的有边,若以金刚屑因观察其生起方式,自生、他生、共生、无因生皆不成立;以离一多因观察诸法本体,本体既不会有一体,也不会有多体;以缘起因观察,诸法唯是观待因缘而成,非自性成立。如是可见,许诸法有自性存在众多无法成立的过失。对无边、亦有亦无、非有非无诸边执,以正理观察时,同样也可见到彼等有众多太过。以一切实执皆可包括在四边之中,故种种许实有的宗派,皆有过失,不能成立。若明理者,则不应说诸法无自性是中观师违背实相的说法,而应承认中观宗远离有无四边戏论的正理。诸对空性不承认者,其实如同疯狂者一般,自己精神不正常,却说正常者有病,龙树菩萨言:“汝今自有过,而以回向我,如人乘马者,自忘于所乘。”将自己的过失说为他人之过,这种人诚应为智者所呵!

 

壬三、不见有微尘许实有:

 

乃至极微体,都无如何生,

佛亦未许无,故彼不应理。

 

诸法之中乃至最细的极微本体都不存在,因而怎么能生起诸实有体性之法呢?一切智智佛陀也未许本无自性之法实有,因此彼等许诸法有自性之宗皆不应理。

 

以正理观察一切所知法,乃至穷尽其微,就连最细的极微,也不会有实体存在。本论第十三品说过:“极微分有无,应审谛思察。”于中对所谓的极微(无分微尘)作过观察,发现也无有实体可得。最细的极微体尚非实有,那么如何会生起有实体的诸法呢?证得了如所有智与尽所有智的佛陀,也从未许本无自性的一切所知法为实有,在三藏十二部中从未说过任何法实有自性存在。佛陀在《般若二万五千颂》中说过:从色乃至一切智智,万法皆无生、无实有,是本体不存在的自性空。月称菩萨于《入中论》里总结般若经中所言的空性时也说过:“若有为自相,及无为自相,彼由彼性空,是为自相空。”一切有为无为法皆无体相可得,这是现证真性的佛智所成立的究竟正量,故可依彼无误了知,一切许有自性的宗派,于真义中纵然只有微尘许的所许,也不是应理的宗义。

 

辛三、(明离一切边相同)分二:一、正明;二、对任何法也不应许有实无实之差别。

 

壬一、正明:

 

若真离有无,何缘言俗有,

汝本宗亦尔,致难复何为。

 

如果诸法的真实相远离有无等一切边戏,那么汝等以何因缘说世俗诸法实有呢?所以汝等本宗也应如是承认,而致我们责难又干什么呢?

 

诸法的真实相,远离有无等四边八戏,于法界实相中,无有任何有边、无边。因此无论任何人,不可能找出真实理由,将有情分别心识前诸世俗幻法说为实有,哪怕是最细微的微尘、刹那,于实义中也不会存在有无等的戏论。本来无有任何缘执的法界中,任何人去分别计执实有种种显现,这唯是错乱的分别心使然,月称菩萨言:“痴障性故名世俗。”一切世俗现象都是迷乱愚痴习气所现,有智者绝不应执为真实。若要得到解脱,汝等一切执著有事的宗派,也应随顺离一切戏论的实相,如同中观宗所抉择那样,将有无诸边戏统统打破,直趋本来无一物的无生大空之境。而你们不但不如是承认随顺,反而百般辩难,以种种非理观点来难问中观正理,这种做法实是不应理的,对正理也没有任何危害作用。

 

壬二、对任何法也不应许有实无实之差别:

 

诸法无体性,不应有差别,

诸物上共见,彼即无差别。

 

诸法本无实有体性,不应存在有实无实的差别;诸物上共见谛实空的空性,彼性即是无有任何差别之平等空相。

 

一些宗派认为:有些法虽然是空性,但有些法不一定;通达一法的本性,不一定是通达一切法的本性等等。而在中观正理观察下,诸法无有自体性的空性,不应在不同法上有差别。任何一个法,皆是依缘而起,不会独体存在,依诸因缘和合而起,即是无自性之法,这一点在任何所知法上都可现见,任何人去如理观察,也必然会见到诸法的这一共同无别本性。从通达诸法空性的方式看,修持者可以通过任何一法,见到诸法共同无别的平等空性。如往昔有很多证悟者,他们有的通过一朵花即证悟了一切法本来无生的大空,有人以一个杯子而开悟,有的依伐木声而开悟等等,以这些实例也可明显看出,空性是遍一切法的空性。佛经中说过:“若知何法无自性,即于诸法不起贪。”本论第八品中也云:“说一法见者,即一切见者,以一法空性,即一切空性。”所以,于上述诸内容中,往往只以瓶子等一法为例,若能通达瓶子一法的无自性空,即于其他法自然会了知其相同的本体空性。

 

 

 

 

【ZCKB】《中观四百论》69

 

第十六品 教诫弟子品

 

丁二、(造论宗旨和断除敌论余诤)分二:一、略明造论的所为;二、断除敌论余诤。

 

戊一、略明造论的所为:

 

由少因缘故,疑空为不空,

依前诸品中,理教应重遣。

 

由于实执等少许因缘故,怀疑自性本空诸法为不空,应依前述十五品中所述的理教,着重加以遣除。

 

犹如以昏暗、眼花等错乱因缘,人们往往将角落中的花绳误认为蛇,由是而生虚妄无义的惊畏苦恼。同样,诸法虽然本来无有自性,当体即空,然而由无明实执等少许错乱因缘,有情于本空离根的世间万法,生起种种疑惑,并执著诸法实有不空。为了遣除这些有情的疑惑与实执,在前面十五品中依理教作了次第引导,诸学者当依之着重遣除对空性的疑惑。证悟空性断除实执,是有情断除生死轮回,得到解脱及一切智智果位的不二法门,然而有情由于无始来的实执恶习深厚,有的往昔也未曾听闻过空性,一旦闻到空性正法即会生起怖畏,所以本论于前八品中,作了成熟身心根器的前行引导,然后才从各个方面宣说了能解脱三有的甚深妙道,这是圣天菩萨造此论的宗旨。于前十五品中虽已广说诸正理,然为遣除后学者的某些疑惑,在第十六品中,作者又以理以教,再重遣除诸疑惑迷难。

 

戊二、(断除敌论余诤)分八:一、遣除破空性的理;二、破落边宗之实执;三、有无二者是否实有其理相同;四、破成立毕竟无宗;五、破由有空性的因喻则不应成立空;六、明开示空性的所为;七、明有无二过之执都是颠倒;八、明无有理由能破离边。

 

己一、(遣除破空性的理)分三:一、空性宗不能破;二、不空宗不能成立;三、用余理破。

 

庚一、(空性宗不能破)分二:一、正明;二、以相同义而破。

 

辛一、正明:

 

能所说若有,空性则为无,

诸法假缘成,故三事非有。

 

若汝宗有能说、所说、说者存在,则一切法自性空的义理不能成立;诸法唯是藉因缘安立,故能说、所说、说者三事非有自性。

 

敌宗反驳云:如果为了上述宗旨造此论,则诸法应为不空,因为汝等有能说空性的词句、所说的空义及说者圣天论师,此三者非得许实存不可,因此空性宗不应成立,诸法皆空的义理也成无理。答曰:诸法皆是依因缘而假立的名言,能说、所说、说者也不例外,虽然我们不否认自宗有这些能说、所说、说者存在,然这些唯是随顺世俗安立的名言,并非在胜义实相中成立。能说、所说、说者,皆是依名言因缘建立的法,如梦如幻如阳焰一般,无有自性,这些于后得修道位中安立的名言,是为了通达胜义实相的方便,真正趋入了胜义实相时,此等一切法皆远离边戏,无可缘执。因此汝等没有任何理由说中观宗实有能说等存在,由此不能成立空性正理。相反,由有这些殊胜的名言方便,更能显示中观空性正理的合理,遮破一切不承认空性的邪宗。

 

辛二、以相同义而破:

 

若唯说空过,不空义即成,

不空过已明,空义应先立。

 

如果仅由说空性的过失,不空的义理即可成立,那么不空的过失早已说明了,空性的义理应该先成立。

 

敌宗:诸法皆空不能成立,若一切皆空,则现量境应同兔角驴角,全然不可现见彼等,有众多过失,所以说,诸法不空实有才是正确的宗派。中观:如果唯以说空性有过失,便可成立汝等不空的义理;那么同样,自宗前述诸内容中已指出了不空宗的种种过失,如根境、有为法相等若实有不空,则不能成立一切因果现象。大疏中云:诸法若不空,应成恒常不变、不坏灭等有多种过失。龙树菩萨在《中论》里说过:“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若无空义者,一切则不成。”“若一切不空,则无有生灭,如是则无有,四圣谛之法。”“若诸法不空,无作罪福者,不空何所作,以其性定故。”以诸法不空有如是大的过失,空性宗理应先成立。敌宗举出的空性过失,中观宗一一可以依理圆满遣除,而成立诸法缘起如幻无自性的空义;对不空的过失,敌宗却无法依理避免,也无法找出任何一种具有实体自性的比喻。一些中观论著云:由于有情在往昔长久学习外道邪宗,或久于地狱恶趣中串习,故愚痴实执习气浓厚,虽然他们并不可能见到任何常有实质的法,然于甚深的空性正理始终不接受,这便是他们反对空性的原因。故具智慧者不应破空性,寂天菩萨云:“空性能对治,烦恼所知障,欲速成佛者,何不修空性。不应妄破除,如上空性理,切莫心生疑,如理修空性。”

 

庚二、(不空宗不能成立)分二:一、正明,二、破彼断过。

 

辛一、正明:

 

诸欲坏他宗,必应成己义,

何乐谈他失,而无立己宗。

 

凡是要破坏他宗所说空义者,必须先应成立自宗的实有宗义;汝等为何只乐于谈论他宗的过失,而无有成立自宗的义理呢?

 

诸执著有事的宗派虽然想推翻中观宗的空性正理,可是他们所用的方式却是以指挠沸,不但不能破坏空宗,反而会使自己受到破坏。按照规律,欲要推翻他宗,必须先成立自宗,自宗理论如果先已成立,那么他宗理论才有可能为自宗所折服。因此汝等有事宗欲要推翻空性宗,应先成立诸法不空的宗派,而这当然需要随顺圣者智士们的教证理证才行。可是在这方面,无论怎样努力,也不可能得到建立诸法不空的圣教量,也不会有任何比量推理来成立不空义,以此汝等自宗尚不能成立,即无有理由或资格谈论他宗的过失。汝等一味乐于指责空性宗有如何如何的过失,却不知自己的有实宗到底如何才可成立,这种辩难实是毫无道理。如果你们要说空性不成立,应该是一切法不空,理应先举出不空的理由,找到一个能立因,不然只是钻在死牛角尖里,于他无损,唯有自己徒招祸殃。

 

辛二、破彼断过:

 

若观察即无,彼不成为宗,

则一性等三,亦皆非宗义。

 

如果说一切法经观察就无有自性,彼义不能成立为宗,那么汝等所许的一性、异性、非一非异性等三种,也都不能成立为宗义。

 

敌宗反驳云:依上所说,欲坏他宗者应先成立自宗,而汝等空宗欲坏我等不空义,也应先立自宗。但是,依汝等所许,一切所知法都无有自性,全部都是空性,因此汝等也不能成立有自宗存在,汝自宗尚不成,故不能坏我们所许的诸法实有义理。中观:按汝等的推理,以胜义理论观察无有一法成立故,即不应承认中观有自宗成立;那么同样,依胜义理观察,汝等所许的实有一性、异性和非一非异性,都无有存在,以此汝宗也不能成立。一性、异性与非一非异性,是外道诸宗所许诸法实体或自性的存在方式。诸法若实有本体,其本体则不离一体、多(异)体或非一非异体的存在方式,而以中观正理观察,此等皆不可能真实成立。以胜义理观察时,任何亦不应承认,这是我们中观法门所宣说的甚深法义,是法界的本来面目。因此以胜义理观察时,一切皆不应承认,汝等实有宗岂能成立,而且中观宗依二谛说法,于世俗中能无碍成立一切如幻的缘起名言,可是汝等许诸法实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建立实有宗。所以汝等不应以中观宗的胜义理来否认中观宗随顺世俗的名言,我等宣说的空义,是顺事势的正理,任何他宗也不可能破坏。

 

庚三(用余理破)分二:一、以现见因破实有空不合理;二、由成立空性而成立实有宗即不合理。

 

辛一、以现见因破实有空不合理:

 

问曰:世人皆可现见瓶等实有不虚,因此实有宗能成立,而许瓶等空无自性,与现量相违故,既无意义也无作用。

 

许瓶为现见,空因非有能,

余宗所说因,此无余容有。

 

许瓶为现量所见境,故而认为空性的能立因没有能力作用;余宗所许的现见等实有因,在空性推理中不能成立,而我们所许的诸法空性因(推理根据),在其余宗派中也是承许的。

 

一般不许诸法无自性的宗派,其最普遍的根据便是:诸法是有情现见之境,可现量成立存在,以现量可成立诸法实有,其余成立空性的依据,都不可能比现量更有力量,因而诸法不空。这种推理是错误的,自他双方在辩论某观点时,所用的推理依据(因)必须要双方承认才行,而汝等实有宗所说的诸法实有不空因——现量可见,这在空性宗中不能许为能立因。在真实观察时,有情的根识不可能现见对境,故有情根识现见非为诸法实有不空的能立因,此理在前面的根境品中已有过详述。有实宗所说的实有因,在空性宗中不能成立为因,非是二宗共许的依据,但是空性宗所依的推理依据,如金刚屑因、破有无生因、离一多因、大缘起因等等,却是其余宗派中也承许的因,因为这些根据都是共许的因明三相推理方式,依理者不得不承认。于三相推理中,中观宗不但能有余宗亦承许的因,而且还有诸法空无自性的同喻,比如:如梦、如幻、如阳焰等多种比喻,正如《入行论》所说:“以二同许喻。”即这些比喻也是诸宗共同承许的。可是实有宗,绞尽脑汁也不可得到显而实有的同喻,故执实有者,于正理前当心悦诚服地舍弃邪执,依理进入正道。

 

辛二、由成立空性而成立实有宗即不合理:

 

问曰:汝等中观宗许一切皆为空性,应当许有空性的实体,但空性是观待不空而立,因此诸法应是实有不空。

 

既无有不空,空复从何起,

如无所治品,能治云何成。

 

既然无有不空的法,那么空性又从何而起,就像无有所对治之物,能对治者又怎么能成立呢?

 

若能成立空性实有体性,那么与之相待的不空也应成立,一切法应实有本体,因此敌宗为了成立自宗,先从成立空性入手,云中观宗应许空性实有体性。但是于中观自宗,并不作如是承认,所谓的诸法空性,是观待世人执著梦幻诸法有自性而假立的名言。一切所知法皆是缘起,任何人以智慧观察,也不可能找到一种实有自性之法,既然诸法本来皆无实体,那么空性之体又能依何者而起呢?这就像人们做噩梦时,遇到种种险况,梦中依种种方便对治,此中所治的险况非是真实,故其能治的种种方便也无有真实。同样,有情于三有中所执著的一切,无有一种是不空实有之法,故而对治彼等实执的空性,也唯是观待假立,如同梦中对治恶遇一样,并非真实。所以,空性绝非敌宗所言那样有实体,而是无有自性之法,不能依之建立诸法实有体性。《中论》里说过:“若有不空法,则应有空法,实无不空法,何得有空法。”如有不空法存在,则空法亦应存在,然实义中无有不空者,故空法也不可能存在。《二谛论》中也说过:“若无有所破,即无有能破。”能破所破二者须观待才可安立,所破的有自性法无有故,能破的无自性空也就不可能成立。诸学人于此尤应注意,一般在修道中所言的空性,是一种遮遣实执戏论的方便,是暂时依诸有执而安立的对治名言法,切不可执此为究竟不能舍弃。于了义中,诸修行人最后都应当如寂天菩萨所言:“若久修空性,必断实有习,由修无所有,后亦断空执。”如是远离一切空不空的边执戏论,方能诣于无缘最寂灭的实相境。

 

 

 

【ZCKB】《中观四百论》68

 

壬三、(破许已生之先的法为正生时)分二:一、牒计;二、破计。

 

癸一、牒计:

 

由于生时灭,乃有生时生,

是故应可见,有余生时体。

 

由于生时在种因灭坏后,才有生时生的存在,以此应该可以见到,有其余的生时本体存在。

 

此颂是出示敌宗的观点。敌宗认为在因法灭坏之后,一定会有生的本体存在,此生时生在因法灭失之际,由于有它的作用,果法才可现前,因此生时生一定会实有存在,而且它不同于因与果,有它不同于二者的本体存在。比如说种子生苗芽,于种子灭坏生芽之际,此分位即是正生时,并且它存在于种子已灭、芽体现前之际,故无有半生半未生的过失,而是单独的实有存在。敌宗如是立论,下颂就此而破。

 

癸二、破计:

 

若至已生位,理必无生时,

已生有生时,云何从彼起。

 

如果某法至已生位时,依理必然无有正生时的存在;若法已生位有生时,则正生怎么会从其中现起呢?

 

对敌宗所谓别有实体的生时生,若加观察是在因灭坏、果法现前之际,这个分位实际上还是在果法已生的时候。果位已经生起,按理即不会再有所谓的正生时,因为它的生起已经完成,无需再生,其正生时已成了过去,已灭坏无余。而且以比量观察,所谓正生不能成立已生的法体,已生的法即不再存在正生,正生与已生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法。如果说种因灭坏果法现前时,一定是正生时,这样的说法唯是强词夺理,已经生起的法体,凭什么说它在正生呢?任谁如何辩说,也不可能成立这种歪理;即使以帝释天千眼,也不可能找到这种已生起本体的法正在生起。所以应知所谓的正生,除了有情在分别心识中想象外,实际中不会存在。本体已成的法是已生之过去法,本体未成的法是未生之未来法,二者中间不能成立真正的现在法,所谓有现在法位于过去与未来之间,于实义中只不过如同两个石女儿中间有一个兔角的说法而已。

 

壬四、(破许未生为正生时)分三:一、正破;二、破彼断过;三、若生时由自体生则须许未生为生。

 

癸一、正破:

 

问曰:正生时是该法未生,而正在趣向生,以此名为生。

 

未至已生位,若立为生时,

何不谓无瓶,未生无别故。

 

尚未至已生的分位,若强立为生时,那么为何不说正作瓶时为无瓶呢?因为已生与未生无有差别故。

 

若认为正生时是所生法尚未生,而正在趣向生,这种观点仍是不合理的。尚未达到已生的分位,该法的本体即未生起,仍属未生法的范畴,不应立为正生时,否则应成已有的法,都可名为无法。比如正在眼前显现的瓶,应成为无瓶,或尚未生起的瓶子;已经出生的婴孩,应成尚未出生的胎儿等等。因为对方以尚未生的法是正生之法,如是应成已生与未生无有差别,已生的法应成未生,未生的法应成为已生,这样混淆名言,显然不能成立。

 

癸二、破彼断过:

 

生时体未圆,异于未生位,

是亦异已生,故应未生生。

 

若许正生时生体尚未圆满而有生的作用,以此不同于未生的分位,这样也成正生时异于已生位,以此理应成立未生为生。

 

对上偈所言的过失,敌宗补救云:正生时与未生是有差别的,正生时生体虽未圆满,而生的作用正在运动操作,但未生却无有生的作用现前,故二者非为同等无别。正生时生体未圆满,而有生的作用,故异于未生时,这种辩答也不能成立。按他们的说法,正生时生体并未圆满,也即生体尚未现前,这样的正生时也就明显异于已生位;异于已生位的法,按理即是未生,所以彼等所许的生时生应成为未生生,未生的法现在正在生起,这种观点已于上偈做过分析,无论如何也不能许为应理。

 

癸三、若生时由自体生则须许未生为生:

 

若说言生时,先无后乃有,

此亦未生生,未生何能生。

 

如果说正生时,是先无有生体而后才有生体,此也是许未生生的观点,而未生又怎么能生呢?

 

敌宗进一步辩答,说正生时是原先无有生体,而后时才有生体,先时的生与后时的生体有关系,以此可以成立生时生。这种回答仍难逃未生生的过失,因为若以先时的生与后时的生体有关系,成立生时生,那么在生的正时,生体并未生起,仍属未生法的范畴。未生之法尚无本体,彼中不可能有生的体性作用。因此,敌宗围绕生时的辩答,无非是在生已生或生未生的两端徘徊,无论怎样建立,皆不免过失。

 

辛三、略义:

 

体圆说名有,未作说为无,

若尚无生时,说何为生时。

 

生体圆具时说名为有体,未作成生体时说名为无体,若尚无有生体,那么能说何者为生时呢?

 

任何一种有为法在生起过程中,若其本体或说生体圆满现前,即可说名为有体法;若本体尚未造作圆满,即可说名为无体,这是依理者都应承认的事实。而以此有体无体的区分,去观察所谓的生时生,其谬误之处便会了然自见。所谓的正生,是生体已圆而生,还是生体未圆而生?若许前者,生体已圆满现前,则应不需再生,也不可能会再生,如同已诞生的婴孩绝无再生之理,这是一般人都会了知的道理。若许后者,正生时生体未圆,未造作圆满,其生体尚处于无有之中,那么你以何理成立某时是该法的正生时呢?无体者如同兔角一般,根本不可能确立它的生时,否则应许一切无有的法,现在都在正生,有众多过失。因此已有本体者无有生,未生起本体者是无体法,故也无生,除此二者之外,谁也不可能找到第三个真实的生时。生时、生等这一切都是人们以分别施设名言安立的假法,全然无有自性。在诸中观论著中,对生时生的破析,本论最为详细,其推理方法非常广,若能深入其中,对生等无自性一定会生起定解。

 

己二、总破有自性:

 

若时离其因,无别所成果,

尔时生与灭,理皆不可成。

 

以正理观察,诸法正在显现时,若离其因,则不会别有所成的果,所以尔时果生与因灭,依理皆不可成立有自性。

 

以胜义理观察,缘起因果所摄的一切有为法,在生起过程中,若离其因则无其果。观待其特定因缘,才会有果法的显现,因也需观待果才可名为因,二者如同父子,必须相互观待才可立名,由此应知二者并非有自性存在,唯是观待假立。而因果既无实体,依彼等成立的生灭——因灭果生等,皆不可成立有自性。于真实中,诸法皆无生灭来去,佛经中言:“人与士夫及有情,生已死亡全无生,诸法体性空如幻,外道诸众莫能知。”真实中无生无灭,名言中诸法性空如幻,而外道诸愚痴者于此难解难见。于诸注疏中,此处对这些正理皆有广说。甲操杰大师于注疏中以比喻言:如幻师变化男女等形象,虽然无有实体,但会使观者有三种不同认识。其中被幻术所迷惑者,见幻化执为实有,并生起贪嗔等想,同样凡夫异生为无明所迷惑,执著缘起幻相实有,并依之而生贪嗔苦乐等;二者,幻师自己虽见所幻现的男女等形象,却不会执为实有,同样已了知诸法如幻无自性的圣者,于后得位中虽然幻相不灭,然已了知如幻,决定不会生实执;三者,不为幻术所迷惑者,则全然不见其男女种种形象,同样已断尽一切无明迷惑的圣者根本慧前,全然无有世俗迷乱相。究竟实相中,虽无任何世俗迷乱相,然未至圣者根本智现前的境界,世俗显现依然会相续不灭,麦彭仁波切说“没有任何破现象的中观派”,仁达瓦大师说:“于名言中,诸幻化境的显现没有必要破,也破不了。”对此应详加区分,了知根本果中观与后得道中观的区别。

 

〖第十五品释终〗

 

 

 

【ZCKB】《中观四百论》67

 

辛三、观察一异而破:

 

问曰:能相所相是一体或异体都可以成立,如所相是瓶子,异于其能相生住灭,二者是异体。

 

所相异能相,何为体非常,

或者彼四法,皆无有自体。

 

若所相异于能相,为什么所相法本体不是常法呢?或者相反所相与能相一体,以此所相与生住灭四法,都应无有成实自体。

 

所相即是诸能相所表示的法,能相是所相法的法相,比如瓶等有为法,其能相为生住灭,所相为瓶等本身。按敌宗所许,所相瓶与能相生住灭是异体法,如是应成瓶离生住灭法相而存,瓶子本身即成无生无住无灭之法,因此这样的瓶子以何原因不是常法呢?理应成为无为常住之法,因瓶子本身无有生灭,具足了常法的法相。而这是对方也不敢承认的结论,因为诸有为法,现见皆无常住不变之性。如果承认相反的一方,许能相所相一体,即瓶子与其生住灭三相一体,这也难免过失。四法若成一体,那么生住灭应成无别,相互无有差别体;能相所相一体,瓶子也应成生住灭,以此四法皆不能成立有自体,否则,各有自体之法不可能成为一体法。所以,以能相所相是一体还是异体观察,能相所相不应许有自性,不然一体异体皆不能成立。此处以瓶为例,广破诸有为法于实义中不能成立有能相与所相,唯在名言假象中才有这些虚幻的名言,诸有智者不应执为实有。

 

辛四:(观察自性有无而破)分二:一、破由能生因实有故所生等实有;二、生等有体无体都非实有。

 

壬一、破由能生因实有故所生等实有:

 

问曰:生等诸法应该有自性,因为诸法有能生的作用故。

 

有不生有法,有不生无法;

无不生有法,无不生无法。

 

有体的法不生于有体法,有体法也不生于无体法;无体法不生于有体法,无体法也不生于无体法。

 

能生因生起所生果,也不堪以正理观察。于能生因中,无非分两种——有体的能生因法、无体的能生因法,所生果也可以分有体、无体两种。首先分析有体的果法,彼等不会从有体因法生起,比如已经成就了芽体的有体法,不会从未坏本体的种子中生起,这是共许的事实。能生因法的本体不坏灭,所生果即不会生起,所以有体果法非从有体因法中生起;再者果法本体若已成立,即无需再生,故也不能成立有体法从有体因法生起。同样,有体法也不会生于无体因法,如已有本体的苗芽,不会从焦坏的种子中生起,一者是因已坏的种子无有生果能力,二者是因为已有体的苗芽无需再生。再分析无体法,彼等不会生于有体因法,比如无体的石女儿子,不会由石女产生,兔角不会生于兔子的头。无体法本无体性,无体则如同石女儿、兔角等,故不可能生于石女、兔子等有体法。同样,无体法也不会生于无体法,如同石女的女儿不会有儿子,兔角不会有挖掘虚空的作用等等。经如是观察,所谓的能生因生所生果,其实不能以任何方式存在,故生非有自性。

 

壬二、生等有体无体都非实有:

 

有不成有法,有不成无法,

无不成有法,无不成无法。

 

有体的生不能成立于有法上,有体的生也不能成立于无法之中;无体的生不能成立于有法上,无体的生也不成立于无法中。

 

从生等诸相本身观察,若有体、若无体,皆不能成立实有。假若生有体,本身已成立,那么它不可能在有体法上存在,因有法已经生起了,无需生的存在,也不会有生的存在;在无体法之中,也不会存在有体的生法,因无体之法如同石女儿虚空,恒时不可能有生的存在。若生无体性,也不可能成立于有体法上,因生等无体,与有体法的法相有违,两种相违法不可能同存一体;在无体法上,也不可能有无体的生法存在,以无体法本身无有,即不会有任何有体无体的生等诸相,就像石女的儿子本身非有,即不会有任何生灭可言。生等诸相无论有体或无体,实际上都不可能成立于有体法或无体法上,不会实有存在。佛经中说:“有为无为寂灭相,大仙说彼不分别,一切有情证无为,寂灭一切我见相。”若以如上正理逐个分析诸法,无论有为无为法,于实相上皆远离分别戏论,无生无灭无住,证入如是的大无为境,即可寂灭一切自性实执,寂灭一切人我法我的邪计。

 

庚三、(破正生时由有自性生)分三:一、总破;二、广释;三、略义。

 

辛一、总破:

 

问曰:虽然已生、未生都无有生,但是正生时应当有自性的生。

 

生时谓半生,故生时不生,

或则应一切,皆成为生时。

 

诸法正生时可以说半生半未生,以此正生时不能成立自性的生;否则应成一切时,都可成为正生时。

 

已生、未生皆无有生,于此多数人容易理解,然而对正生时有生的执著,很多人都难以舍弃。而实际上所谓的生时生,是一种模糊概念,如果加以观察,生时是一种相续,在这个相续中可以分半生半未生,半生的属已生,半未生的属未生,除此二分外,并不能找到一个正在生的法,哪怕在最细微的刹那中,也不会成立一个真实的正生。这种观察,是在时间上的分析方法,如果对时间进行观察,现在时不会真实成立,因此生法也如此,任何一种正在生的法,其中除了已生、未生外,无有正在生的存在。如果许已生未生之间存在正生,那么这种正生实际上是已生与未生,如是应成一切时都可成为正生时,这显然是不能为正常人接受的观点。所以,生时生唯是人们的迷乱假立概念,并无自性成立的可能。

 

辛二、(广释)分四:一、观察生时义而破;二、破许过去未来之间住的法为正生时;三、破许已生之先的法为正生时;四、破许未生为正生时。

 

壬一、观察生时义而破:

 

作为生时体,则不成生时,

不作生时体,亦不成生时。

 

生时如果要造作生时的本体,则不能成立生时;如果不造作生时的本体,亦不能成立为正生时。

 

若正生时有自性,那么正生时是正在造作生时体,还是不造作生时的体?若许正生时正在造作或说以作业形成生时的体,那么正生时本体应该还没有产生,以正在造作的原故。而本体尚未产生,又怎么能说正生时有自性呢?若许正生时不需为生时体造作,既无有生的作业,即不能成立为正生时,因正生时是正在生起的时候,理应有生起果的作业。以观察生时是否在为生起本体而作业,即可很明了地知道生时生不会真实成立,以生时造作体或不造作体都不可成立为正生时。人们常常认为,正在造作某法的本体时,即是该法的正生时,其实这是没有观察而生起的错误观念,若需要造作,其本体即不应许为已生,而本体尚未有,又怎么会有该法的生呢?如同石女儿,其体未有,故也无有生等诸相。

 

壬二、破许过去未来之间住的法为正生时:

 

问曰:正生时有自性,因为它住在过去和未来之间,观待它在中间的分界,才可安立过去和未来。

 

若二时中间,无无中间者,

则无有生时,彼有中间故。

 

如果许过去未来二时中间,无有不存在中间时的情况即有中间时的成立,则中间正生时应无有自性,因为彼正生时也有中间的原故。

 

过去未来二时中间,若许有正生时,这种正生时也不能自性成立。一般人都会有这种想法:过去未来虽不能成立为正生时,而二时有一个中间,这个中间即是正生时。这种所谓的正生时,如果实有自性,那么正生时也应有中间时,以此中间时为界,正生时也应分过去和未来;而这个中间时,其本身也应成立有中间时;如是有无穷过失,永远也不能成立有自性的中间正生时。以此应知,所谓的中间时,其实唯是没有分析下的名言假象,若细加观察,中间时中除了过去或未来的刹那外,其余无有任何刹那存在。故所谓的正生时,决定不会有实体存在。

 

 

 

 

【ZCKB】《中观四百论》66

 

壬四、(观察次第及同时而破)分二:一、正破;二、破由自性生的能立。

 

癸一、正破:

 

前后及同时,二俱不可说,

是故生与瓶,同时生非有。

 

生等诸相在瓶之前后及同时,二者均不可说,因此生与瓶,二者同时生起等非有存在。

 

若观察生等诸相与瓶同时具足,还是有前后次第,也可了知无有自性的生存在。比如瓶子先有,而后有瓶子的生,这是无法成立的,瓶子已经存在,其后即不可能再需要生,否则有无穷生、无义生的过失;然后,若瓶子在后,生在前,这也不可能成立,因瓶子本身若不存在,其生等诸相不能无依而有。若说二者同时,有瓶子的时候,同时即有生,这也不能成立,瓶子已经成立了,生即不可能再有,如果有,也是与瓶无关之法,不会对瓶起到任何作用。《七十空性论》中言:“已生则不生,未生亦不生,生时亦不生,即生未生故。”其中观察方法也与此相同。因此,若观察瓶子与其生相,二者同时或前后,都是无法成立的。而世俗中人们常言瓶等有为法有生住灭等相,应知唯是名言假立,并非真实存在。

 

癸二、破由自性生的能立:

 

问曰:瓶子的生是实有,否则无有生则不会有瓶子的旧,而人们现见瓶子有破碎相的旧存在,所以生也实有存在。

 

若前生故者,前生不成旧,

若谓后生者,后生亦不成。

 

如果说以前生起的瓶子有故旧存在,而瓶子在以前初生之时并不自性成立为旧;如果说是后来生起的旧,而后生亦不能成立旧实有自性。

 

所谓瓶子有破碎相的旧,这种旧也唯是名言安立,非是有自性的法,因而以旧不能成立生实有自性。在瓶子新生之初时,在刚刚生起的无间刹那,瓶子上并无“旧”存在,以无有从新变为旧的时间故,世人谁也不会说刚刚做成的瓶子为旧;或者说瓶子于生起刹那,即被毁灭,这个过程也明显不存在瓶子从新变旧的转变。瓶子的旧并不是在瓶子新生之时即已成立,而且在瓶子生起之后,也不可能有自性的变成旧。以瓶子从新至旧,是一个刹那不停的变化过程,比如观待去年的瓶子,今年的瓶子是旧瓶,观待明年来说,人们又会说它在上一年是新瓶子。新旧变化刹那不停,并非常住不变,只是观待安立的假名,其实并无自性。

 

中观自宗于世俗中唯是名言安立的旧,许为无有自性如同梦幻阳焰的假象。梦中我们得到了一个宝瓶,用来盛水盛药等,过一阶段后,瓶子旧了,最后它破碎了,自己为此伤心不已,而梦醒时,就会明白梦中的瓶子从来没有生过,也不会有旧与坏灭等变化。同样,凡夫有情于现实生活中所执著的种种事物,其实如同做梦一样,虽然梦相宛然,而实际中不值得丝毫执著。于中观正理有所闻思后,应当经常运用,力求打破对世间名闻财利等的种种执著,若能有一分耕耘,定会得到一分收获。

 

壬五、观察三时而破:

 

如现在诸法,不从现世起,

非从未来生,亦非从过去。

 

犹如现在诸法,不是从现世生起,也不是从未来生,也不是从过去生起的。

 

诸法若有生,必定会有生起的时间,而从过去、现在、未来观察,现有诸法皆不可能有生。首先观察现在诸法,不会在现在生起,因为现在诸法已经产生了,如果还需要生,即有无穷、无义等多种过失,也应成因果同时的过失。然后现在诸法,也不可能在未来时生起,未来时生起的法,不会现在即存在。现在、未来皆不会有现在法的生,那么现在诸法是否在过去生起呢?如果不观察,世间大部分人都会如是承认,然而过去已经灭尽,如同虚空或梦境一般,这样的法又怎么会有生呢?如果诸法都是在过去生起的,即应成为昨夜梦境一般的无实法,而不会是自性实有之法。如是从三时观察,真实的生何时也不存在。龙树菩萨言:“生非生已生,亦非未生生,生时亦不生。”过去、现在、未来三时皆无有真实的生,以此即应了知,于凡夫分别心识前所显现的生灭诸相,唯是梦幻无实之景。若能以智慧了知此无生实相,人们于世间中的种种痛苦烦恼实执,即会渐渐淡薄而减少。故诸学人,当于此无生法门生起定解,以大信心而精进修习。

 

辛二、略示破所生果:

 

生既无所来,灭亦无所往,

如是则三有,如何非如幻?

 

诸法的生既然无所从来,其灭也就无有所往之处,一切法皆是这样,因此三有怎么不是如幻无自性呢?

 

诸法若实有体性,那么生时应如月从东出,有所来之处,其灭也应如月落西山,有所去之处。而实际中,于诸有为法一一观察,生起时其本体无有来处,灭时其本体也无有去处,佛经中,佛告诸比丘:“眼生无所从来,灭亦无所去。”此处以眼为喻,其余诸法也莫不如是。比如说种子、阳光、水肥等众因缘中,皆无苗芽,这些因缘聚合时,苗芽却宛然而现,就像幻术所变现的事物般,从空无之中藉因缘突然显现,并无实实在在的来处;当因缘不具时,苗芽也悄然而灭,其本身销迹无余,没有去任何他处。若加理智分析,三有中的一切法皆是如此,因而这样的法,为什么不是如幻无实呢?佛在《般若二万颂》中说过:“诸法如幻,自性不生,不灭,无来者也。”“善现,一切法如梦如幻,涅槃亦如梦如幻;较涅槃有胜法者,此亦如梦如幻。”中观宗所说的诸法如幻,是指诸法本无自体,唯是缘起之义。以性空之中不灭缘起故,诸法虽无本体,然非同于石女儿、兔角、龟毛等毕竟无有之事,而是于因缘聚合中,有如幻因果诸法显现,此即缘起性空的正义。其他种种执诸法实有,或执中观空性是断灭缘起等等,这些皆是毁谤缘起堕恶趣的邪见,应当如唾弃不净物一样舍弃。

 

庚二、(总破生住灭三有自性)分四:一、观察次第同时破三相有自性;二、出相无穷过而破;三、观察一异而破;四、观察自性有无而破。

 

辛一、观察次第同时破三相有自性:

 

生住灭三相,同时有不成,

前后亦为无,如何当有生?

 

生住灭三相同时存在不能成立,前后次第存在也是不成立,那么如何才能有自性的生呢?

 

有为法的能相——生住灭三相,唯是世俗现象中的假立名言,实际中不可能成立。如果三相自性成立,必然要有它们合理的存在方式,从存在时间上观察,三相若成实存在,那是同时存在,还是次第性的存在呢?一般人都会知道,诸法在生的刹那,不会有住灭,在住的刹那也不会有生灭,在灭的刹那不会有生住,生住灭三者的名言本性不同,故不可能同时存在。三相在同时不能成立,而前后次第也不会成立,虽然在世俗中,人们都说在一个法上,有生、住、灭三相,然而这只是于相续假法上所建立的名言。诸有为法皆是刹那变迁的无常法,某法生起后,至第二刹那其本体即已灭坏,进入所谓的安住后,所安住的其实是另一个法,而变灭也是如此,三相所依的并非是一体法,故不能成立三者于一法上能真实次第存在。再者,也可观察,若三相实有自性,有自性之法则不应变为他性,如是生相应恒存不灭,住灭二相也应如是,而现实中恒有生住灭三相的法,谁也不可能找到,故生住灭三相于实际中不能同时俱存,也不会有次第存在。总之,生住灭三相唯是名言假立的幻相,如同梦中诸法的生灭变迁一般,本来非有,故无论怎样观察,也得不到丝毫的真实性。

 

辛二、出相无穷过而破:

 

若生等诸相,复有一切相,

故灭应如生,住亦应如灭。

 

如果生等诸相,各个复有生等一切相,以此应许灭也如生,住相也应如灭,生住灭相辗转应成无穷。

 

生住灭是有为法的能相,彼等自身若不成立,即不能真实成立所相法。而生住灭三相,若各个需要具足有为法的能相,应成生有生住灭三相,住灭也相同,各有生住灭三相;而生生、生住、生灭三相要成立,也应各个具足生住灭三相,成立生生生、生生住、生生灭,生住、生灭的生住灭三相也应同样。如是辗转成立,生住灭相应成无穷,最终也不能成立根本的能相。有为法的能相尚无法真实成立,故有为法全然无有真实自性。关于法相本身是否要以法相来成立的问题,在因明论著中多有辩论,在中观自宗看来,法相自身上并无实质的法相,但是在表示方式上,它可以具有法相,这种表示不会有无穷的过失。而在有事宗看来,法相若要成立,其本身不得不许真实具足法相,如是即应成上述的无穷过失。

 

 

 

 

【ZCKB】《中观四百论》65

 

第十五品 破有为相品

 

戊三(破生住灭三有为法相有自性)分二:一、广立缘起无自性生如幻之理;二、总破有自性。

 

己一、(广立缘起无自性生如幻之理)分三:一、别破生有自性;二、总破生住灭三有自性;三、破正生时由有自性生。

 

庚一、(别破生有自性)分二:一、广释;二、略示破所生果。

 

辛一、(广释)分五:一、观察有生无生而破;二、观察初中后三而破;三、观察自他而破;四、观察次第及同时而破;五、观察三时而破。

 

壬一、(观察有生无生而破)分四:一、破有生无生的因;二、成立破因中有生无生的理趣;三、观察生时而破;四、观察自体他体而破。

 

癸一、破有生无生的因:

 

问曰:有为法是有自性,因为彼等存在生住灭的能相。

 

最后无而生,既无何能生;

有则本来生,故有岂能生。

 

若因于最后刹那坏灭时,可生起无有的果法,而果法于因中既然无有,又怎么能有自性的生?若因中有果,则果本来就已生起,因此已有的法岂能再生?

 

以生等能相的存在,推证有为法是实有,这种推理不能成立。有为法若实有生等能相,那么它是以何种方式生起,具体说在因生果的过程中,因中有果还是无果呢?若许果法由因生起,因位中本来无有果法存在,而是在因法变灭最后一刹那现前果,就像稻种生芽一般,种子灭坏的刹那即有芽破壳而出,这种承认不合理。果于因中本来无有,既然本来无有,它又如何生起呢?就像虚空中本来无有鲜花,兔子本来无有角,石女本来无有儿子,不管如何也无法使彼等无有的事物生起,所以许果——有为法成实,那么因缘不可能有生起彼等的能力。如果说因中有果,也不可能成立有生,以果法本已具足,早已生起,怎么还会有生的需要呢?若许因中虽然有果,尚需生起,应成已生的法还需再生,如是有无穷、无意义等多种过失。在中观自宗看来,一切有为法唯是梦幻般的缘起法,其生住灭皆非有自性,故而都可以藉因缘显现,若有少分自性,一切生灭现象即不可能存在。

 

癸二、成立破因中有生无生的理趣:

 

果若能违因,先无不应理,

果立因无用,先有亦不成。

 

果若能违害因法,那么于因位时先无有果则不应理;果法若先已成立,则因成无用,所以于因位先有果法存在的观点亦不能成立。

 

从因生果的过程观察,当果生起时,其因法即会被破坏毁灭,以此可以发现,果能违害它的因,因果非是一体法。若承认这点,那么因位中无有果,而因法能生起果法,即不合理,无有的法,不会存在生起等变异,不能坏灭因法而使该法现前。原先无有的法,即使以因缘现起,也是如同幻术现起的象马一样,非是实有法,若许因位无果,则果法的生唯是名言假立,果法本身也只是虚幻现象,而不能许为实有。从反方面观察,若许因位中有果,那么能够成办果的因缘,应成毫无作用,就像苗芽已经生成,那么它也就无需任何种子,种子对它无有任何作用,这个道理是极为浅显的,因此因中先有果的观点无法成立。总之,从因中先有果或无果观察,所谓的因能生果其实无法真实成立,已有果则无需生,先无果也不能成立生。世人于不观察时,皆许种子生苗芽等因生果的现象存在,而以理智分析,则可了知这一切现象,唯是缘起假象,是异生凡夫迷乱心识前所存在的幻相,若能于此深入观察,最后对佛陀所说的缘起性空正理,定会生起大信心。

 

癸三、观察生时而破:

 

此时非有生,彼时亦无生,

此彼时无生,何时当有生。

 

果法已有之此时非有生,果法无有之彼时也无有生,此时彼时都无有生,那么何时会有生呢?

 

从时间上观察,所谓的因生果也不会成立。比如说,从种子生起芽体的过程进行观察:若果芽自体已经有的时候,此时不会存在生,生已无需再生故;如果果芽自体无有的时候,彼时亦不存在生,以无有自体的法如同兔角龟毛,不会有生的功能存在。而在种因生起果芽的过程中,除了果芽已生与未生两阶段外,并无其余的时间段,即不会有另外的生时存在。因此人们所谓的因生果,只是一种没有观察下的模糊认识,若加分析,其实于任何时也不存在真实的生。

 

癸四、观察自体他体而破:

 

问曰:从牛奶变为酸奶时就是生,所以生是实有。

 

如生于自性,生义既为无,

于他性亦然,生义何成有。

 

犹如生于自体性之法,其生义既为无有,于他性所成立之法也同样,生义怎么会成为实有呢?

 

从自体生或他体生的角度抉择,所谓的生也不会实有存在。如果说某法生于自体,比如说牛奶从牛奶中出生,这种过程中其实并不存在生,牛奶住在自体位时,无需生于自体性。观察此世间的一切事物,从自体生自体的现象,绝不会有存在,这是任何一个智者都会清楚的事实。不但自体生自体的现象不存在,同样,某法以他性的因而生,也是不成立的。比如人们常以为牛奶可以变成酸奶,两手掌的摩擦中可以出生热量,牛奶与酸奶,摩擦与热量都是不同体性的法,而二法体性相异,即不会有真实生起的可能性,否则应成火能生黑暗,稻种生麦芽的过失。堪布阿琼于注疏中云:如牛奶变成酸奶,二者体性是一还是异?若许二者体性相异,牛奶舍弃其本性,而成为酸奶,如是牛奶已毫无存在,也就不能说由他性的牛奶生起了酸奶;若说二者一体,牛奶即是酸奶,又怎么会存在生起变化呢?无论如何分析,真实的生义于自体、他体皆不可能成立。

 

壬二、观察初中后三而破:

 

初中后三位,生前定不成,

二二既为无,一一如何有。

 

有为法的初生、中住、后灭三位,于生起前决定不会成立;(若许生住灭各住其位,则一一位中无有其余二二位,)而住灭等二二既然无有,生等一一如何有呢?

 

诸有为法的生、住、灭三个阶位,于有为法本身没有生起之前,决定不会成立,这是人们共许的事实。比如说张三的儿子,在没有生下来之前,谁也不可能说张三的儿子有生住灭三相,否则应成石女的儿子也有生、有住、有灭。而生住灭既然于诸有为法生起前是无有之法,那么于有为法生起后,所谓的生住灭三相也非是实有自性之法,因为自性成立之法不会有变化,不会时有时无。若有人难:有为法在生时决定有生,住时决定有住,灭时决定有灭,所以生等有自性。如是承认生住灭三相于不同时间次第存在,那么于生时只有生,住灭二相皆无有,同样于灭时无有生住存在,于住时无有生灭存在。而于生时如果无有住灭二相,生也不可能有存在,同样住时若无生灭存在,住也不会存在,灭时若无生住存在,灭也不会存在。有为法的三相,是相互观待才成立的法,非单独存在,所以认为生时有生,灭时有灭,而生等自性成立的观点,不可能成立。如是有为法的能相——生住灭一一既然非有自性,而彼等所相——有为法,也就更不可能成立实有。

 

壬三、观察自他而破:

 

非离于他性,唯从自性生,

故从自他俱,其生定非有。

 

有为法非是离于其他法的体性而唯从自体性生起,因此诸有为法从自性、他性、自他二俱之中,其生决定非有。

 

通过以上的观察,应知诸法非有自性成立的生。任何一个有为法,比如花瓶,它不可能由自体独立产生,必须依靠泥土、陶匠等众多因缘聚合,才能成就。瓶等既非从自性生,那么从他性生,也不会成立,一者瓶本身若不成立,那观待自体而成立的他法,也就不会真实存在;二者他法本身也不会实有体性,不能真实成立是瓶子的他体法,比如说做瓶子的泥土,也是依靠众多的微尘聚合而成,众因缘无有一个有自性。他法本身尚不成实,因而不可能自性生起瓶等诸法。瓶等有为法于实义中既非自生,也非他生,那么自他俱合,也不会存在生,而诸法无有自性的生,其本体也就相应无有少分自性的存在。此理于前已有叙述,但角度有所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