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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文殊智慧勇识!

顶礼传承大恩上师!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麦彭仁波切按照那烂陀寺班智达的传统,以造论五本的方式宣讲了这部《中观庄严论》。其中“由谁所造”,也即《中观庄严论》的作者——静命论师,有关这方面的问题已经讲完了。现在讲第二个问题——为谁而造,为什么样根基的众生造了这部《中观庄严论》。对此,大家也应该观察自己:看一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中观庄严论》的所化众生?

 

为谁而著:如果有人心里思量:到底什么是大乘?大乘的要义又是指的什么?如何才能对大乘之义生起以理引发的智慧呢?

 

这里提出了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乘法?龙猛菩萨和无著菩萨所开创的是什么样的法?

 

第二个问题:所谓大乘的论典、大乘的轨范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三个问题:并非盲目的信心,而是真正通过理证引发出来的智慧,叫做以理引发的智慧【1】。那么,真正通过理证引发的、对大乘法坚定不疑的信心或者智慧,需要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才能在自相续中生起来?

 

【1】从世间来讲,通过逻辑推理或者其他的推断方式,在自相续中真正生起的智慧,叫做以理引发的智慧。

 

对于上述三个问题,麦彭仁波切以自问自答的方式回答说:

 

所谓的大乘,就是以菩提心之意乐作为因,通过具足十度之道而究竟圆满、成熟与清净三种功德,最终成就二身双运之佛果。

 

什么叫做大乘?所谓的大乘,首先是以菩提心作为因。我们讲任何一个法时都特别强调这一问题,不管修什么法,首先一定要具足利益众生的菩提心。如果利益众生的菩提心不具足,那就根本不可能靠近大乘法。

 

所谓的“基”——大乘的根本就是发菩提心。在菩提心的前提下,圆满十度——六波罗蜜多再加上方便、愿、力、智波罗蜜多,这就是道。然后,通过十波罗蜜多圆满【2】,或者说,修道以上的功德阶段全部圆满以后,获得法身、色身双运的佛果,就是所谓的大乘。

 

【2】圆、熟、净:即二资粮圆满、让自相续成熟、刹土清净。不同论典中也有圆满六度或十度以及成熟众生的说法。《现观庄严论》当中对圆、熟、净这一问题有详细讲述。

 

“基”是发心,“道”是通过圆满、成熟、清净三种方式,使六波罗蜜多或十波罗蜜多获得圆满,最后成就佛果,这就是所谓的大乘。

 

那么,大乘以什么样的论典来作表示呢?

 

大乘的要义则无外乎一致共称的大乘二轨中观与唯识所涉及的教义。

 

凡是人们所公认的大乘二轨——中观宗和唯识宗所涉及的论典,全部称之为大乘论典。

 

如此善妙的要义远远超越了外道以及声闻、缘觉的行境,完全称得上是最真实、最甚深的。

 

各种外道对于大乘论典完全一无所知,这一点毫无疑问。佛教当中,甚至声闻缘觉也无法通达究竟的证语境界。所谓的大乘论典,在所有释迦牟尼佛的教法中是最真实、最殊胜的,堪称为探索一切万法的真理。

 

对于如此谛实与深奥的教义,不只是凭着信心,而是通过确凿可靠的正理途径生起根深蒂固的定解,这就是所谓的因。

 

所谓的大乘之因——首先为利益一切众生发菩提心,然后学习中观自续派、中观应成派或唯识的论典,在自相续中生起见解之后,精进修道并获得佛果。或者,首先依靠自己的智慧抉择见解,然后发菩提心,行持六度万行,最后获得佛果。具有上述两种途径,有关这方面下文也会讲到。

 

在这里,如此甚深的教义,并不是凭借自己的信心了知的。我们说:中观的意义非常好,佛陀所转三转和二转法轮、光明和空性无二无别。信心当然是不可缺少的,但是仅仅依靠信心,而没有以理引发定解的话,很容易退失。所以,并不是凭自己的信心对甚深教义生起定解,而是通过确凿可靠的理证途径,在自相续中真正生起根深蒂固的定解,这就是所谓的因。每一个修学大乘法的人,都应该掌握这一点。

 

尤其这次学习《中观庄严论》,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呢?不应该仅仅凭借自己的信心,而是通过确凿可靠的正理途径,对佛陀的甚深道理生起定解。

 

事实上,一时冲动对佛法生起信心的这些人,暂时来讲还是很不错的。可是一旦遇到违缘、改变了生活环境,这种信心根本靠不住,很容易随着外境而转变。学习《俱舍论》的时候也讲到二十僧伽,预流果中有利根随法者、钝根随信者。按照小乘的观点,通过自己的智慧挖掘法里面的甚深教义,这就是利根者;随自己的信心而转的,就是钝根者。《定解宝灯论》和《般若波罗蜜多经》都这样讲:随信心而转的称之为钝根者,随法、随理证而转的则称之为利根者。因此,对于佛陀的甚深教义,并不是凭借自己的信心,而是以确凿可靠的理证途径生起定解,这就是所谓的大乘之因。

 

由此因所生的无垢智慧之本体有甚深与广大两个方面。

 

不管是学习《大圆满前行》还是学习《中观庄严论》,表面上读起来很容易,很快就读下去了。但是对于里面的内容,有些人可能已经偏离了真正的轨道,或者自己的心根本没有专注到内容上,不应该这样。对于其中所讲的道理,应该在自己的内心中生起定解。

 

其中甚深就是说将一切万法犹如蜂蜜之一味般抉择为远离诸边的大中观;

 

所谓的甚深智慧,是指世间的万事万物全部远离一切戏论,就像蜂蜜与它的甜味不相分离——不管是蜂蜜的上面、下面,或者今天、明天的哪一部分,都与它的甜味分不开。同样的道理,一切万法真正的本体就是远离一切戏论的。任何人通达了这一点,他的相续中已经有了甚深的智慧。

 

对于这种智慧,《中论》、《入中论》当中抉择得非常细致。《中论》当中,龙猛菩萨依靠各种各样的理证方式,将万法抉择为远离一切戏论的真如本性,这就叫做甚深中观或大中观。如果谁通达了这一点,谁已经具有以理引发的定解之果——甚深智慧。

 

大中观并不是指抉择单空的观点。有些人辩论的时候说:“我还是持单空,单空是最究竟的。”男众、女众当中都有这么一部分人,认为单空见很好。暂时没有通达中观应成派境界时,持单空见肯定很好,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这类众生是自续派暂时的所化众生,并不是究竟的所化众生。当你逐渐深入的时候,还是应该修学中观应成派的观点。

 

一般来讲,多数大乘修行人都能接受中观自续派的观点,但对中观应成派的观点——最初抉择远离一切戏论的法要,不具足一定智慧的人,既不能解释也不能接受,因此,称之为大中观。

 

那么,什么叫做广大呢?

 

广大:了知大乘中观与唯识的经论字字句句无一遗漏而统统归摄为一要诀来圆满包含一切论典,由此而称为广大。

 

所谓的广大,是指将唯识和中观涉及的所有经论,全部包含在一个窍诀里面修持。

 

麦彭仁波切在其他教言中也讲:真正修持时,中观派和唯识派在地道功德方面没有任何差别。你说这是唯识宗,应该把它放弃;这是中观宗,应该取受。不应该这样的,对于中观与唯识,不应该舍弃一者取受另一者,二者都是为了利益所化众生而如是解释的。

 

什么叫做广大智慧?什么叫做甚深智慧?学习《入中论》时讲到:趋入的法有两种——甚深法和广大法。这种讲法与此处所说的内容,可以一起讲,也可以分开讲。在这里,麦彭仁波切说:所有大乘经论的字字句句,一点一滴也不放弃,完全通过一个要诀进行修持、进行涵盖,这就叫做广大。

 

很多人从来没有听过大乘法,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不一定理解。但是对于中观,需要经过反反复复地思维以后才能进行抉择。因为中观的有些道理必须通过自己的智慧来分析,这一点非常重要。但分析得也不要太过了,应该按照麦彭仁波切的原则进行分析。有些道友喜欢分别,但是分别的时候,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来的轨道,自己开始在旁边进行各种各样的臆造,这样不是特别好。

 

通达这样的深广智慧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智慧的作用,即是指能对自己所学修之处生起不被他夺的诚信,获得所谓的解信,从而踏上正确的轨道。

 

经常对自己所学的知识进行串习,最后真正对中观、对释迦牟尼佛、对整个佛法生起不可被他夺的信心,也叫做正见,这就是所谓的信解。

 

不论是小乘还是大乘,从真正对法生起信解开始,就叫做生起了不退转的信心。这时,你已经真正踏上了解脱的光明大道。

 

比如在座的任何人,自己通过认真学习,最后心里真的觉得:这种中观道,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学问能比得上它,在我有生之年,绝对不会放弃它。有些人前段时间也这样发愿: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凭自己的智慧进行研究、学习,决不会放弃这样的中观道。可以说,这是一种不被他夺的智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违缘都不会改变。

 

世间人也是这样的。50年代的时候,中国一直提倡学习马列主义,有些老干部的相续中,不可被他夺的“定解”真的已经生起来了。他的亲朋好友怎么样劝说:“你可不可以念一句阿弥陀佛?”他已经获得“不可被他夺的智慧”了,宁死也不肯念佛。他们当时学习的时间不是特别长,不像现在一直提倡经济发展、小康社会、和谐社会,但在那种教育方式下,很多人也确实获得了这样的“定解”。反之,我们如果对中观、对佛法生起了真实不被他夺的定解,才是真正踏上了正确之路。

 

而且要明白在入道伊始,具备如明目般的正见智慧是必不可少的。

 

要趋入真正的道路,最需要的是什么呢?像明目一般的正见智慧是必不可少的。对于这一点,《定解宝灯论》当中着重作了强调。

 

本论正是针对 (于以上大乘奥义正见智慧)百般寻觅、求之若渴之人而撰著的。

 

希望获得以理引发的智慧、以理引发的定解,不会随自己的信心而转的人,才是《中观庄严论》真正的所化众生。你们应该观察一下自己的根基,看看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希求心?如果真正具足,静命论师的这部《中观庄严论》就是为你这种人撰著的。

 

三、属何范畴:这部论典是要抉择所知五法的自性,关于其中涵盖所有大乘的道理正如下文中所展开的论述那样,

 

《中观庄严论》主要抉择什么呢?就是抉择五种所知法。以五种所知可以涵盖所有的大乘教义,这一点,下文会有非常广的文字叙述。

 

由此可知,她要解释的显然是整个大乘的意趣,

 

《中观庄严论》解释的是所有大乘的意趣。以前,麦彭仁波切与弟子单秋辩论时,单秋说:“这部论典应该是中观自续派的庄严,不是所有中观的庄严,更不用说是所有大乘的庄严了。”麦彭仁波切对他严加批评:“你这个愚笨的弟子,连这一点都不懂。”然后,针对《中观庄严论》如何成为整个大乘的庄严,麦彭仁波切讲了很多的教证、理证。所以说,《中观庄严论》开显的应该是所有大乘的意趣,是所有大乘法门的庄严。

 

但尤为侧重的是《楞伽经》与《月灯请问等持经》等诸甚深经藏的无垢教义。

 

《月灯请问等持经》也就是《三摩地王经》。这部《中观庄严论》着重偏向于解释《楞伽经》和《月灯请问等持经》,以及唯识宗和中观宗众多经典的甚深无垢的教义。

 

关于名言中承认唯识的这一道理,

 

因为这部论典属于整个大乘的范畴,尤其着重于大乘《三摩地王经》和《楞伽经》。《中观庄严论》所解释的主要内容,也即以唯识观点抉择名言的有关道理,佛陀主要在这两部经典中作了阐述。

 

《释量论》当中也讲到,量有因量和果量。讲果量的时候,根据唯识宗、世间宗、经部宗的几种观点作了阐述,而法称论师最究竟的观点,也是根据唯识宗的观点进行阐述的。所以,名言暂时按照经部的观点来解释,像《俱舍论》那样承许外境存在;最究竟的时候,即使《释量论》也是如此,完全是按照唯识宗的观点来解释,一切外境根本不存在,都是心的一种幻化。对此,《楞伽经》中也有明显记载。

 

《楞伽经》中所说的“外境色实无,自心现外境,

 

《楞伽经》中说:所谓的山河大地等外境实际是根本不存在的,就像梦中显现的大象和山河大地一样,都是心的迷乱显现。

 

未通达心故,凡愚执有为……”已再三表明了。

 

然而,普通凡夫人根本没有通达心的本性,就像有些愚笨的人,将梦中的儿子执著为实有一样,他们始终执著外境的一切有为法真实存在。

 

《楞伽经》和《解深密经》中,阐述了很多有关空性的道理,所以,可以称之为具有中观密意的两部经典。而且在这两部经中,着重驳斥了外境的存在,承许并非究竟一乘而是究竟三乘,所以,这两部经典称为大乘共同的经典。

 

对于二谛的观点,此经中也云:

 

这以上讲了名言中一切法不存在的道理。有关胜义谛和世俗谛的观点,《楞伽经》中是这样宣说的:

 

“世俗有诸法,胜义无自性,错谬无自性,彼即世俗谛。”

 

世俗当中,一切万法都有它的本体、分类、法相等等;但胜义当中,一切万法全部都是不存在的。

 

为什么世俗当中存在呢?本来无实有、无自性的法,很多人误认为它是存在的;就像本来不存在水,但人们将阳焰误认为水一样。对于本来不存在的这些法,人们错谬地认为存在,这就叫做世俗谛。

 

因此,《楞伽经》的观点也是首先抉择万法为心,然后二谛分开——胜义中不存在【3】、世俗中存在。

 

【3】此处是指中观自续派暂时所抉择的相似胜义谛。

 

最后,关于胜义谛和世俗谛圆融的观点,《楞伽经》中是这样宣说的:

 

关于二谛圆融的观点,此经又云: “依于唯识已,不观察外境,

 

首先,依靠唯识的观点,对外境根本不需要观察。也就是说,外境根本不存在,从而宣说了万法唯心的道理。

 

安住真所缘,唯识亦超越。

 

“真所缘”,是指真正胜义空性的境界。也就是说,首先抉择万法唯心,最后抉择真正的胜义谛时,心也是根本不存在的,所谓的唯识也已经完全超越了。

 

越过唯识已,无现尽超脱,

 

“无现”,即单空境界。所谓的唯识和单空都已经超越,也即所谓单空的境界也是完全不存在的。

 

住无现瑜伽,彼士睹大乘。

 

此处所说的“无现”应该是指大空性。安住于远离四边八戏境界的大瑜伽师,实际上已经真正现见了大乘的究竟奥义。

 

悟入任运成,依愿而清净,

 

那么,这种人已经悟入了什么呢?已经证悟了任运自成的境界。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依靠大乘的发愿全部得以清净。

 

无我妙智慧,无现不可见。”

 

这在名言中,称之为无我的殊胜智慧。

 

此处的“无现”是指单空。最后,依靠这种无我的殊胜智慧,所谓的单空——不存在的显现也得不到,已经远离了所有的戏论。

 

在这里,既宣说了万法唯心的道理,又宣说了一切万法是空性的道理。最后抉择了什么呢?一定要远离所谓的单空,所抉择的就是远离四边八戏的中观之道。

 

有关胜义无自性的道理,《楞伽经》中也有说明,尤其是在《三摩地王经》中宣说得更为详细,此经云:“知心自性故,再度生智慧。”

 

如果已经了知自心的真正本体、了知心的本来面目,那么此人已经再度地生起无我的智慧。此处的词句与《涅槃智慧经》【4】中所说的一模一样。只有真正了知自己心的时候,才能生起真正的无我智慧。

 

【4】此经名称是由藏文直译,其是否即为汉文的《大般涅槃经》,请诸智者观察。

 

按照大圆满的解释方法:如果认识了心的本体,就会真正生起五种智慧。无垢光尊者讲《七宝藏》、《三休息》的时候,经常会引用这个教证。

 

“智晓有为无为法,尽毁一切相之想,彼若安住无相中,彻知万法皆空性。”

 

作为智者,通晓一切有为法、无为法均不存在的道理。这时,万法存在不存在、有无等一切分别念已经被彻底毁坏。这种瑜伽师安住于无相当中,彻知一切万法皆为真如空性。这里已经抉择了真实胜义谛,也就是说不承许单空见。

 

《三摩地王经》当中又讲到:

 

“所谓有无为二边,净与不净亦是边,是故尽断二边后,智者亦不住中间。”

 

本颂在《显句论》等很多论典中引用过。所有净不净、有无、是非等观待法已经全部断除,二边断除以后,是不是安住于中间?所谓的“中间”也是不可能存在的。麦彭仁波切在与萨格西的辩论书当中,专门引用这一教证详尽阐述了其中的道理。

 

“离言词道无所宣,犹如虚空法自性,

 

一切万法的本性已经远离了一切语言和文字,也就是说,通过语言、文字的途径根本无法宣说,就像虚空一样,一切万法的本性即是如此。

 

若知如此胜妙理,彼之辩才亦无穷。”

 

如果通达了空性之理,这种人就像佛陀和文殊菩萨一样,已经完全获得了无碍的辩才。

 

诸如此类所述的道理已经极其透彻地阐明了相似胜义与真实胜义的自性。

 

暂时抉择单空就叫做相似胜义,究竟抉择一切万法远离四边八戏则是真实胜义。

 

《中观庄严论自释》中云:“愿以正理及经藏,种种珍宝作严饰,精心证悟此义后,具月灯等甚深经,真实智慧之珠宝,诸智者修无畏法。”

 

我们应该发愿:依靠正理和各种经藏的珍宝作为装饰,精心证悟此《中观庄严论》的真正含义之后,即已圆满具足《月灯经》、《楞伽经》等甚深经典的智慧珠宝之装饰,这时,诸位智者可以无有畏惧地精进修持。

 

也就是说,《中观庄严论》具有无量无边的理证与教证。此处,“经藏”是指教证。如果我们可以证悟具有无数理证与教证珍宝之装饰的这部论典的究竟意义,《月灯经》、《三摩地王经》、《楞伽经》等大乘经典的所有内容也必定会通达无碍。换言之,已经具足了大乘真实智慧宝饰的智者,对于任何法都可以无有畏惧地进行修持。

 

如今,很多人根本不具足这一智慧珍宝的装饰,他对修行经常心生畏惧:“我修不起来。”但是,一旦你真正具足了《中观庄严论》这一珍宝,同时也具足了大乘经典教义的宝珠,无论去哪里“表演”都不会感到害怕。因此,只要精通了《中观庄严论》所讲的究竟要义,不论是给别人讲法还是自己修行,你都会具有足够的勇气。

 

正如这其中所说,我们务必要掌握并非随声附和而是凭借真实可信之正量所抉择的无垢正教此等意趣的道轨要诀。

 

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务必要掌握什么呢?掌握并不是随声附和,而是凭借自己的信心和智慧加以抉择的这部《中观庄严论》。

 

本论当中,依靠非常确凿可靠的理证,已经抉择了佛经究竟甚深的意义。如果不是随声附和,而是真正依靠自己的理证智慧,对《中观庄严论》的要诀加以抉择,那么,完全可以将佛教的究竟奥义全部挖掘出来。

 

正如麦彭仁波切在赞颂文中所说的:在抉择空性方面,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月称论师,月称论师对胜义已经作了圆满的抉择,但是他对名言方面几乎没有涉及;而法称论师的《释量论》等因明论典,对名言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抉择得非常细致、圆满究竟,然而对胜义根本没有进行抉择。前面麦彭仁波切也用“虚空”和“彩虹”作为比喻进行了宣说。的确,全知所运用的每一个比喻都有很甚深的意义、具有无上的加持,并不像有些人凭自己的分别念随随便便写诗歌那样。

 

这部《中观庄严论》通过简短的97个颂词,将唯识与中观这两大宗派的所有观点全部归入一个窍诀,既开显了月称论师的究竟密意,又开显了法称论师的究竟密意。归根结底,本论已经将佛陀整个大乘经典的教义全部开显出来了。

 

一般来说,《经庄严论》宣说了广大方面的教理,主要抉择了整个大乘的修行方法;而《中观庄严论》对于整个大乘的见解方面,作了非常细致的抉择,在见解方面再没有更超胜本论的。因此,如果依靠《中观庄严论》抉择自己的见解,依靠《经庄严论》抉择自己的修行和行为,可以说这个人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大乘行人了。

 

所以,希望你们不要随随便便看过去,应该把每一句的含义认认真真地分析,到底这里面所表达的意思是什么?然后,对照自己的相续进行修持,这样会有非常大的利益。

 

 

第六课

12、请分别阐述生起大乘智慧的因,以及大乘智慧的本体和作用。

13、请分别解释何为甚深智慧?何为广大智慧?

14、本论属于何种范畴?

 

 

想要进一步了解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的教法及事业的读者,可由下列两个组织获得更多的讯息:

 

  (一) 悉达多本愿会(Siddhartha & Acute;s Intent International),是由仁波切指导成立的佛教组织。网址为www.siddharthasintent.org

  (二) 钦哲基金会(Khyentse Foundation),是由仁波切在西元二〇〇一年创立的非营利慈善机构。其宗旨在建立一个系统,用以支持及赞助三个佛陀慈悲与智慧愿景的组织及个人。网址为www.khyentsefoundation.org

 

谈到和合现象,我想告诉大家不需要到其他地方去找好的例子,这本书就是和合现象完美的例子。虽然书中举的例子有些可能比较现代,但是论述及推理的基本逻辑和前提都是曾经教导过的。我决定不羞耻地去抄袭佛陀及许多过往的追随者,特别是伟大的莲花生大士、龙清巴、密勒日巴、冈波巴、萨迦班智达、吉美林巴尊者以及巴楚仁波切等人的原创想法及教法。如果有人读了此书而感受到一点启发,就应该花点力气去了解这些上师的教法。我必须在此说明,如果有任何重大的错误,无论是文字上或意义上的,完全都是我的责任。然而虽然我非常欢迎批评,但是我想那只会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这本书至少还有可读性,要归功于Noa Jones。她不只担任编辑的工作,还自愿当做一名新来的佛教哲学实验老鼠。因此,我对她极度地赞赏与感激。同时我也要感谢Jessie Wood对标点符号如鹰般的眼光。

 

我也要感谢我所有的朋友——青少年、学者、啤酒腹者以及思想家们,他们极具挑战的论点,帮忙塑造了这本书。这本书在曾经是美妙的印度教王国的巴厘岛鸟布村中,一个非常怪异的咖啡馆中发想,成型于温哥华充满松林与雾气的黛西湖畔,而完稿于喜玛拉雅山中。

 

愿它带来某些好奇心。 

 

我企图将佛教哲学的核心——四见地,以日常的语言提供社会各行各业的人了解。如此一来,我需要在词汇的选择上做艰难的决定。我想很重要的是要了解,至今对梵文及藏文的佛法词汇,尚无真正终究共识的英文译法。在佛教不同的派别中,如上座部、禅宗、密乘等,或甚至在藏传佛教各派之中都有不同的意义和拼音。一个好的例子是Zag Bcas(音Zagchey、攘卸),在本书中我们译成“情绪”,如同在“一切情绪皆苦”之中。这个词汇的选择令一些人认为太广泛而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并非所的一切情绪都是痛苦;然而,对另外一些人则认为这不够广泛而不以为然,因为Zagchey比较精确的翻译包含得很广。

 

秋吉宁玛仁玻切(Chokyi Nyima Rinpoche)在他所著作的书《无可摧毁的真理》(Indistructable Truth)中所说,Zagchey一字直接的意义是“与掉落或移转有关”。他又说:

 

有一次我请问了天津嘉珍库努仁波切(Kunu Rinpoche,Tendzin Gyaltsen)有关这个以及其他佛教词汇的意义。他首先解释了“人”或Gangzag,这其中包含了染污这个字里的一个音节。Gang的意思是任何或任一,意指在六道轮回中任何可能投生的世界或地点,而zagpa指“落”入(漏),或“移转”至这些地方之一。因此“人”这个字意指“易于流转者”。他又提到传统上对此语源字义的讨论,因为阿罗汉也称为“人”,Gangzag。

 

《佛陀的启示》(What Buddha Taught)一书作者Walpola Rahula把第一法印翻译为“一切有条件的事物皆是苦”,也有人翻译成“一切染污或不净的现象都有三苦之本质”。Rangjung Yeshe字典给了一个类似的解释:“一切会衰坏的皆是苦”。

 

我们还是可以争论所有这些解释都太广泛或都不够广泛。要认真的了解许多这些词汇,需要更进一步的研究及解释。基本上,任何受制于相互依存者就没有自主性,它不能完全自我控制,而这种依赖性就制造了不确定性,而这也就是佛教定义痛苦主要的元素之一。因此用英文的痛苦(suffering)这个字需要很多解释。

 

然而我还是决定用“一切情绪皆苦”,目的是希望不要让读者向外找寻他们痛苦的原因。它是更个人化的——是我们的心和情绪。

 

另外,读者需注意的是,在本书中所阐述的四法印是相当大乘倾向的。声闻传统如上座部,可能没有这四法印,他们可能只有三法印。他们的三个就是在这儿的四个。因为这本书是做为一般性解释之用,因此我决定说少不如说多,说一点不如说全部,然后以后就不需要再说了。

 

不用说深奥的真理,在这个年代,甚至最实际、最明显的真理也被忽视。每天我们都听到人们在谈论经济的状况,却不了解萧条和贪婪的关联。由于贪婪、嫉妒和骄慢,经济永远不会强大到保证每个人都能获得基本生活之所需。我们好似住在森林中的猴子,在吊挂的枝干上随处大小便。我们的居所,地球,已经愈来愈污染。我曾遇见过的一些人,责难昔日的统治者和君王以及古老的宗教,认为这些是所有冲突的根源,但是现代世俗世界并没有做得更好,反而更糟。现代世界有什么变得更好的?科技的主要效应之一,就是更快速地摧毁这世界。有人相信,在地球上的每一种生命系统和每一种维生系统,都在衰落之中。

 

我们现代人,应该是时候来想想心灵方面的事了。即使我们没有时间坐在座垫上,即使我们讨厌那些把念珠挂在脖子上的人,即使我们向一般朋友透露自己的宗教倾向会难为情。对我们所经验的一切事物之无常本性,以及执著于自我所带来的痛苦结果深切地加以思维,会带来和谐与安祥——即使不是带到全世界,至少能带到自己周遭。

 

只要你接受并修持这四种真谛,你就是一位“佛教修行者”。你可能为了自娱或头脑体操,而讲过这四种真谛,但若你不修持的话,就好像病人阅读药罐上的标签却不服用一样。另一方面,如果你修行,也没有必要到处标榜你是佛教徒。事实上,如果对你被邀请去社交场合有帮助的话,隐藏自己佛教徒的身分,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要记住,做为佛教徒,你具有尽可能不去伤害他人、尽可能帮助他人的义务。这不是大不了的任务,因为如果你真心地接受并思维这些真谛,所有的这些行为都会自然流露。

 

同时,很重要的是要了解,做为佛教徒,你没有责任或使命去让全世界的人都改信佛教。佛教徒和佛教是两回事,就像民主党和民主一样。我相信许多佛教徒曾经、或正在对自己或他人做可怕的事,但令人鼓舞的是,迄今佛教徒未曾为了改变他人的信仰,而以佛陀之名发动过战争,或摧毁其他宗教的寺庙。

 

做为佛教徒,你应该坚守这个原则:佛教徒绝不以佛教之名参与或鼓励流血。你连只小虫都不能杀,更何况人?设若你知道某位佛教徒或团体这么做,那么,做为佛教徒,你必须抗议并且谴责他们。如果你保持缄默,你不只是鼓励他们,基本上你就和他们一伙,你就不是佛教徒。

 

四真谛好比茶叶,而所有其他用来实践这些真谛的方法,诸如修行、仪式、传统以及文化装饰物,就好比杯子一般。技巧和方法是能见而有形的,但真谛却不是。我们的挑战,是在于不要被杯子迷住。人们通常都比较喜欢在安静的地方在座垫上打坐,而不愿意去思索到底明日还是下一生会来得较早。外在的修行是可见的,因此我们的心很容易将它们贴标签为属于佛教的;然而“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的概念不是有形的,不容易指认。讽刺的是,无常的实证遍在我们周遭,但对我们而言,却毫不明显。

 

佛教的精义超越文化,但佛法有许多不同文化的人修持,他们用了各自的传统,像杯子一般,来装载教法。如果这些文化装饰物能帮助众生又不产生坏处,而且如果它们不与四真谛抵触,那么悉达多会鼓励这种修行。双手合掌虽然不一定意谓神圣或引请法力,但在许多文化中它是尊敬或问候的动作。因此,我们在佛教世界中到处看得到祈祷的手——从简单的双手合十,乃至五体投地的大礼拜这种复杂的姿势都有。但是如果悉达多遇见某种文化习俗是把女人和女孩都禁锢起来,他会认为这是不善的行为,不是因为这种行为的工具——牢房和钥匙——本身是丑陋的,而是因为它源自于男性的自私心,他们由于无明而执著于权力,纵容自己的占有欲、嫉妒心和自我保护。这种行为和第二种真谛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好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制作了许多不同厂牌和风格的杯子。不论背后有多少善意,不论它们多好用,如果我们忘了里面的茶,杯子就会变成障碍。虽然它们的目的是承载真谛,我们却专注于方法,而非结果。因此大家拿着空杯子走来走去,或者忘了喝茶。佛教文化习俗的仪典和色彩,如果不是令一般人迷醉,至少也会让我们分心。烧香和点灯饶富异国情调而且容易吸引人,但无常和无我却非如此。悉达多自己曾说,最好的崇拜方式,就是单纯地忆起无常的原理、情绪的痛苦、现象无自性,以及涅槃超越概念。

 

在表象的层次上,佛教可能看起来非常仪式化和宗教性。佛教的一些规矩,诸如藏红袍子、仪式与法器、焚香与供花、甚至连寺庙等都是有形的——它们可见,也能被拍摄。我们忘记了它们只是方法,不是结果。我们忘记光是做法事或守纪律,如吃素、穿袍子等,并不必然是佛陀的追随者。但人心喜爱象征和仪式,因此它们变得几乎是不可避免,不可或缺。西藏的沙坛城和日本的禅宗庭园是很美丽;它们能启发我们,甚至可能做为了解真谛的工具。但真谛本身,既非美丽,也非不美丽。

 

虽然我们也许可以不要诸如红帽、黄帽或黑帽等东西,但有些仪式与规矩却普通可取。只要你真正是在思维真谛的话,我们不能说躺在吊床上、手拿插有小雨伞的饮料来做禅定是绝对错的,但是诸如端正坐直等对治方式,事实上有很大的好处。正确的姿势不只容易做到,而且十分经济,它还能让你的情绪不被经常霸占而令你迷失的快速反应所控制。它给了你一些空间,让你更清醒。其他制度化的仪式,例如群体仪典和宗教性的阶级架构可能有些益处,但重要的是了解它们也曾被往昔的大师们批判嘲讽。我个人认为这些仪典一定就是许多西方人把佛教归类为膜拜式宗教的原因,虽然我们在四真谛中,找不到一丝一毫有关膜拜的蛛丝马迹。

 

现在佛教在西方渐渐盛行,我曾听说有人将佛教教法改变来配合现代的思考方式。如果有任何东西需要改变,应该是仪式和象征,而非真谛本身。佛陀曾说他的规矩和方法应该顺应时空而适切地改变,但是四真谛不需更新版本或修改;而且,事实上也不可能这样做。你可以换个杯子,但茶还是纯的。历经二千五百年,从中印度的菩提树下历经了四千零七十八万一千零三十五英呎到纽约的时代广场,“一切和合现象皆无常”这个概念,仍然适用。你无法扭曲这四项真谛;它完全没有任何社会或文化的例外。

 

不像某些宗教,佛教不是规定一个女人应该有多少个丈夫,应该到何处去付税,或如何惩罚窃贼等的生活指南。事实上,严格说起来,佛教甚至连婚礼的仪式都没有。悉达多教法的目的,不是去说人们想听的话。他之所以教法,是由于有强大的动力,希望众生能解脱他们对真理的谬见和无尽的误解。然而,为了要有效地解释这些真谛,悉达多根据不同听众的需要,用了不同的方式和方法来教导。这些不同的教法现在被标示为佛教不同的“宗派”。但所有宗派的基本见地都是一样的。

 

宗教有领袖是正常的。有些宗教,像罗马天主教,有繁复的阶层组织,由具有完全权威的领袖执行决策及判定。和一般人理解的不同,佛教没有这样的人物或制度。达赖喇嘛是西藏流亡团体的非宗教领袖,也是全世界许多人的宗教导师,但不见得是所有佛教的领袖。在西藏、日本、寮国、中国、韩国、柬埔寨、泰国、越南和西方的各种形式和宗派当中,并没有一个权威性的单位,有权力来决定谁是或谁不是真正的佛教徒,没有人能宣布谁应该或不应该受惩罚。这种缺乏中央集权也许会带来混乱,但也是一种福气,因为人类的每一种制度的每一种权力泉源,都可能腐败。

 

佛陀曾说,你是自己的主宰。当然,如果有具格上师花力气把真谛教导给你,你是非常幸运的。在某些情况下,这种上师应该比佛陀更受尊重,因为千佛可能曾经出现,但对你而言,是这位上师把真理带到你的门口来。寻找心灵导师完全要靠自己。你有充分的自由去分析他。当你完全确信了上师的真实性之后,接纳他、忍受他、欣赏他,就是你修行的一部分了。

 

尊敬和宗教性的热诚二者常被混淆。由于不可避免的外相,而且由于某些佛教徒的技巧不足,局外人可能认为我们把佛陀和传承上师当成神一样的来崇拜。举例来说,中国人称某些上师为“活佛”,这种称谓是蛮危险的,因为虽然一个人可能藉由观想老师如佛陀一般而获得利益,但是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认为这个学生被虐待狂骗子所蒙骗了。

 

如果你想知道怎样才能决定一条正确的道路的话,只要记住任何与四真谛不相抵触的道路,都应该是安全之道。终究而言,并非位阶高超的上师在守护佛教,四真谛才是护卫者。

 

我要一再强调,了解真理是佛教最重要的面向。多少世纪以来,学者和思想家们,接受悉达多的邀请,尽心地去分析他的发现。数以千计的典籍对他的话语详尽地分析和辩论,就是最好的证明。事实上,如果你对佛教有兴趣,欢迎你去探掘每一个可疑之处,完全不用担心被贴上亵渎者的标签。无数的智者都是先对悉达多的智慧和远见感到敬佩,然后才生起信心和虔敬心。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曾经有一时,许多王子和大臣,毫不犹豫地抛下宫廷生活,前去追寻真理。 

 

然而,作为悉达多的追随者,不必要模仿他的每一个行为——你不需要趁太太熟睡时出走。很多人认为佛教和抛家弃子、离开工作、隐遁山林是同义字。导致这种禁欲生活形象的部分原因,是因为许多佛教徒都崇敬经典和教法中的苦行僧众(mendicant),就如同天主徒崇敬阿西西的圣方济(St.Francis of Assisi)一般。我们对佛陀于摩竭陀城中赤足托缽,或密勒日巴在山洞中以荨麻汤维生之形象,会油然生起震撼与感动。一位单纯的缅甸比丘托钵接受供养的安祥身影,也会吸引我们的想像。

 

然而,佛陀还有完全不同类型的追随者。举例来说,阿育王步下了镶嵌珍珠黄金的皇家马车,誓言将佛法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他跪在地上,手上抓了一把沙,宣告他要兴建与手中沙粒一样多的佛塔。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因此,一个人不管他是国王、商人、娼妓、吸毒者或企业执行长,都可以仍然接受四真谛,因为基本上,我们所珍惜的,并非放弃物质世界的这个实际的出离行动,而是珍惜能了解并接受真谛的能力。

 

我们要了解这四种见地,不一定就得抛弃一切;反之,我们对事物的态度开始改变,它们的价值也因而改变。就因为你的财富比某人少,并不表示道德上你就比他清高。事实上,谦卑本身可能是虚伪的一种形式。当我们能了解物质世界无自性和无常,出离就不再是一种自我虐待的形式。它并不是要我们折磨自己,“牺牲”一词就具备了不同的意义。有这样的了悟,一切事物的重要性会和吐在地上的口水差不多。我们对口水不会伤感。失去这种伤感,就是大乐之道,称为善逝(sugata)。能了解出离为大乐,往昔的印度有其他许多王子、公主及将军自宫廷生活出离的故事,就不足为怪了。

 

在印度这样的国家里,爱好真理、尊敬追寻真理的人,是一种古老的传统。甚至在今天,印度社会不但不轻贬出离的行者,反而尊崇他们,如同我们尊敬哈佛或耶鲁大学的教授一般。虽然,在企业文化挂帅的今天,这个传统有些淡化了,但是你还能看到赤身裸体,身上涂满白灰的苦行僧(sadhus),放弃了成功的律师事业,成为游方的行者。当我看到印度社会如何尊敬这些人,而不是把他们当成不光彩的乞丐或瘟疫驱走,我全身都会起鸡皮疙瘩。我不禁想起如果他们出现在香港的万豪酒店,那些迫切地想要模仿西方模样的新贵华人,对这些身涂白灰的苦行僧会作何感想?门房会替他们开门吗?或者,在洛杉玑Bel Air酒店的人员会怎么反应?这个时代,人们不崇拜真理和尊敬苦行僧,反而崇拜广告看板,尊崇抽脂减肥。

 

当你读到这里,也许会想,我既大方又好布施,而且对自己的东西没太多贪恋执著。你也许真的不是坚守荷包的人;但当你正在布施时,如果有人把你最心爱的铅笔拿走,你可能会生气得想把他的耳朵咬掉。或者如果这时有人说,你就只能给这么一点吗?你可能会十分气馁沮丧。当我们布施时,常被这个“布施”的观念所卡住。我们攀附于其结果——如果不能要个好的来生,至少也要在此生受到表扬,或者也许只是墙上的一面奖牌。你捐出个手镯,却大张旗鼓——有仪式、褒扬及感谢;但如果有人抢走你的手镯,那又另当别论了。你会了解因为你想出风头,想要演出,你才布施。我也曾遇见过许多人认为自己好善布施,只因为他们曾捐钱给某个博物馆,甚至只是给了自己的子女,而希望得到他们终生的忠诚。

 

道德如果不能随伴这四种见地,同样地也可能扭曲。道德喂养自我,把我们变成清教徒心态,批判和我们道德观念不同的人。我们执著于自己的道德观,看不起别人,并且想把我们的观点强加于他人,甚至不惜夺取他们的自由。伟大的印度学者及圣者寂天(Shantideva),是位出离王室的王子,他教导我们,要避免碰上任何一切不善的事物是不可能的,然而,只要我们能应用这四见地的任何一项,就能避免一切的不善。如果你认为整个西方世界是被魔鬼盘踞或者是不道德的,要征服它、重建它是不可能的,然而若你内在能具备容忍,就等同于征服了。你不能整平整片大地,但穿上了鞋,就能避免粗糙而不适的表面。

 

如果我们能在经验上,而不只是智识上了解这四种见地,就能开始化解我们对如幻事物的执著。这种解脱,就是我们所称的智慧,而佛教徒尊崇智慧胜于一切。智慧超越道德、慈爱、常识、容忍以及素食主义,它并非人们需要向外寻求的神化灵性,我们要生起智慧,首先要听闻四见地的教法,而且不只是接受它表面的意思,更要分析并思索。如果你确信这条道路能替你清除某些迷惑,带来某些解脱,那么你就可以确实将智慧付诸实践。

 

有一个很古老的佛教方法,就是上师给弟子一根白骨,然后指示他们去思索其起源。经由这种思维,弟子终将了解这根白骨是生之结果,而生是业报之结果,而业报是贪着之结果等等。彻底地相信了因缘与业果的逻辑之后,他们就能开始时时刻刻、在各种状态下运用觉知,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禅定;而能带给我们这种资讯和了解的人,我们尊他们为师,因为虽然他们有深刻的了悟,可以快乐地活在山林之中,可是他们愿意留在这里,为那些还在黑暗之中的人解释见地。因为这种资讯能帮助我们从各种不必要的打嗝中解脱,我们对解释者会有自发的感激,因此我们佛教徒对老师致敬。

 

一旦在智识层面接受了见地,你就可以应用任何能够加深了解和领悟的方法。换句话说,你可以用任何技巧或修行来帮助你,将认为事物是坚实的习惯,转化为视它们为和合、相互依存并且无常的习惯。这才是真正的佛教禅定和修行,而不只是笔直地坐在那儿像个纸镇而已。

 

纵然在智识上我们都知道自己不免一死,但是小若一个随口的恭维,就能遮蔽这种认知。如果有人说我们的指节看起来很优雅,马上我们就发现自己试图寻找保养指节的方法。突然间我们认为有东西需要保护,否则会失去。这年头,我们不断地被许多必须除去的新东西以及必须拥有的新事物所疲劳轰炸。我们比往昔更需要各种方法来提醒自己,帮助我们习惯这些见地,如果不是剃光头或隐居山洞的话,可能到了要挂根骨在汽车后照镜前的地步了。伦理和道德与这些方法结合,就会变得很有助益。伦理和道德在佛教中也许次要,但它们的重要性在于能将我们带近真理。但是,即使有些行为看似善良而正面,如果它会带我们远离四真谛的话,悉达多本人会劝诫我们离弃这种物质主义的精神修行。

 

在佛教中,任何建立或强化这四种见地的行为,就是正确的道路。即使状似仪式性的修行,例如焚香或修持神秘禅定及咒语,都是为了帮助我们专注于这四种真谛而设计的。

 

而任何与这四种见地矛盾,包括有些看似慈悲的行为,都不是佛教道路的一部分。甚至空性的禅定如果不符合这四种真谛,都会变为纯然否定,只是断见之道而已。

 

为了沟通起见,我们可以说这四种见地是佛教的主干。我们称之为“真谛”,因为它们是单纯的事实。没有人制造了它们:它们不是佛陀神秘的天启,也不是佛陀开始教法以后才变成的事实。依照这些原则生活,并非仪式,也非技巧;它们不属于伦理或道德,也无法被专属或独享。在佛教中,没有所谓的“不信神的异端”或“亵渎上帝者”,因为不存在你必须忠诚的对象,也没有可以污辱或怀疑的对象。然而,对不觉知或不相信这四种真谛的人,佛教徒认为他们是无明的。然而无明并非拿来做为道德判定的原因。如果有人不相信人类已经登陆月球,或者认为地球是扁平的,科学家只会说他是无知,而不会说他亵渎科学。相同的,如果他不相信这四种真谛,他并非异端。事实上,如果有人能证明这四真谛的逻辑是错误的,证明攀缘自我并不痛苦,或有些元素并非无常,那么佛教徒会很愿意去遵从那条道路。因为我们所追寻的是证悟,而证悟意指对真相的了悟。然而,至少到今天,多少世纪以来,未曾出现过任何否定这四个真谛的证明。

 

如果你忽略这四个真谛,但由于对这个传统的爱而坚称你是佛教徒,那么这就是表象的虔诚心。佛教的大师们相信,不论你如何自己贴标签,除非你对这些真谛有信心,否则还是会继续活在一个幻相的世界中,却相信它是坚固而真实的。虽然这种信念能提供短暂的无明之喜乐,但是它终究还是会带来某种形式的焦虑。然后你就得花上所有的时间试图解决问题,去除焦虑。你需要不断地解决问题,好像染上毒瘾一般。试问,你曾经解决过多少问题,然后看着其他的问题又生起?如果你乐于这种循环,那么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当你了解到问题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那么,探寻内在真谛的开始就到来了。尽管佛教不能解决世界上所有暂时的问题和社会的不公正,然而如果你正好开始探寻,而你正好和悉达多有缘,那么你可能会接受这四种真谛。果真如此,那么你就该考虑认真地追随他。

 

业这个概念,无可否认地是佛教的商标,它也包含在这四个真谛之中。当因缘和合而且没有障碍时,结果就会出现。结果就是业。业是由意识(心、或自我)所集合而成的。如果这个自我因贪爱或瞋恨而行动,就会产生恶业。如果念头或行为的动机是基于慈爱、忍耐和希望他人快乐的原因,就会产生善业。然而,动机、行为和业果本质上皆是如梦如幻的。超越业报,不论是善是恶,就是涅槃。任何不是根基于这四种见地的所谓善行,都只是正义(Righteousness)而已,它不是悉达多的究竟之道。即使你能喂饱全世界所有饥饿的众生,但是如果你完全无这四种见地,那么它只是一个善行,而非通往证悟之道。事实上,它可能会是一个设计用来豢养和支撑自我的正义之行。

 

由于这四种真谛,佛教徒可以经由忏悔而修持净化。如果有人觉得自己脆弱或有罪而气綏,认为罪恶一直阻碍他的证悟,那么他可以宽心。了解罪恶是和合的,因此它必定是无常而可净化的。在另一方面,如果有人觉得能力或功德不足,他也可以宽心。知道功德可经行善而累计,功德不足是无常的,因此也可以改变。

 

佛教徒实践非暴力,并非只是微笑退缩或温顺体贴而已。暴力的基本原因来自于执着极端的想法,例如公平或道德。这种执着通常来自于采取二元见地的习惯,例如善与恶、美与丑、道德与不道德等。个人僵化的自我表现正义感占据了所有的空间,以至于容不下对他人的同情心,理智因而丧失;如果能了解所有这些见地或价值观、以及鼓吹它们的人都是和合而且无常的,就能防止暴力。当你没有我执,不攀缘自我,就完全没有理由使用暴力。如果能了解到敌人是被他们自己的无明和瞋恨等强大的影响力所控制,知道他们是陷于习气之中而无法自拔,我们就会比较容易原谅他们令人恼怒的行为。相同的,如果有精神患者侮辱你,你不会有理由生气。如果我们能够超越相信二元现象的极端,就能超越暴力之因。

 

另一个例子,大家来想想布施。当我们开始了解第一个真谛,就会视一切事物为短暂而无价值,把它们看成像救世军捐献袋里的东西一般。我们并不一定要将一切都给光,但我们对它们不会有执著。当我们了解所有的财物都是无常的和合现象,无法永远紧握不放,布施实际上就已经实现了。

 

了解了第二个见地,我们可以发觉自我这个吝啬者是主要的罪人,它除了给我们穷困的感觉之外,一无是处。因此不攀缘于自我,我们找不到原因来执著于财富,因而再也不会有吝啬的痛苦。布施成为一种愉悦的行为。

 

了解了第三个见地,我们了解攀缘只是徒劳,因为不论我们攀缘什么,它们都不具真实存在的本性。它好比是在梦中,将亿万元在街上送给陌生人。由于那是梦中的钱财,所以你可以大方地施舍,而且你还可以获得这种经验的乐趣。根据这三种见地的布施,一定会让我们了解到这是无目标的。它不是要用忍受牺牲来换取认同,或保证得到一个更好的来生。

 

没有价码、期待或附带条件的布施,让我们得以一窥第四个见地——解脱是超越概念的这个真理。

 

如果我们将布施等善行的圆满与否,以物质标准来衡量的话——譬如说除去了多少贫困——那我们永远无法达到圆满。光是资助一座在柬埔寨的孤儿院,都可能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穷困是无尽的,穷人的欲求也是无尽的。甚至富人的欲求都是无止境的;事实上,人类的欲望永远不可能完全满足。但是根据悉达多——布施应该以布施者对布施物,以及布施者对布施者自己——这两方面的执著程度来评量,一旦你了解自我以及所有的财富都是无常而不具真实本性,就不会有执著,而那就是最圆满的布施。因此,佛经中鼓励的第一种行为,就是修持布施。首先你以不昂贵的东西,诸如水、花等开始,引入布施的习惯,然后渐渐进展到(意念上)供养我们的家庭、住宅,甚至整个宇宙。这种布施可能看起来非常宗教化或仪式化,但它的要义是消除我们对恒常的概念。